观测塔深处。
K-717的核心思维如同永恒的冰河,无波无澜。
逻辑地狱扰动报告、样本Siren-881的异常回归数据、以及新生成的监控子线程状态,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溪流汇入,被瞬间处理、分析、归档。
冰冷的思维:“逻辑迷宫扰动-881A结束。
样本Siren-881状态:生理指标紊乱(稳定中),逻辑污染指数临界(Level-5),检测到未知皮下能量残留(USR-881,分析中)。监控子线程Siren-881-Monitor己激活,运行正常。
污染扩散风险:维持原评估(微小概率)。”
数据流转向另一条更重要的信息:“规则涟漪事件-734B结束。
事件坐标:实验场-734(次级能量耦合节点)。抑制程序(Level 2空间稳定力场强化)效果符合预期:能量逸散被有效遏制(逸散率低于预测值15%),未引发区域性污染扩散。局部熵值回落至基线+0.01%(可接受范围)。”
然而,一条关联信息被自动标记、提升优先级:“标记目标Lin-589(关联度:高)确认持有事件源产物:未知规则扰动源(标记:UDR-734)。
能量特征分析:不稳定,高熵,与Zeta-9核心污染区残留能量同源。
潜在威胁等级:中(需持续观察)。”
冰冷的思维继续流淌,将新的变量纳入庞大的熵值预测模型:“新增变量:裂痕组织(Leo-734)近期活动频率上升(针对观测塔坐标的非法扫描次数+37%)。
新增变量:样本Siren-881的独特扰动模式(逻辑地狱)及未知能量残留(USR-881)。
新增变量:目标Lin-589持有不稳定规则扰动源(UDR-734)。”
庞大的模型无声运转,无数冰冷的参数和概率在绝对理性的核心中碰撞、推演。
片刻。
结论生成:“综合熵值预测模型更新。未来3个标准熔炉周期内,实验场整体(熔炉城及附属区域)熵值上升趋势确认。预测上升幅度:+1.2%(超出基线波动阈值0.7%)。”
基于此预测,预案库自动匹配:“熵增趋势确认。超出波动阈值。启动调控预案库匹配…匹配完成。选定预案:‘熵增调控预案Theta-7’。”
预案指令流瞬间展开,冰冷而精确:
“裂痕”组织分化渗透(Leo-734): “激活潜伏单元:Serpent-12。
目标:散播针对雷烬(Leo-734-C)领导力的质疑信息(利用实验场-734伤亡率)。制造次级派系分裂(资源分配冲突模型加载)。
预期:降低组织凝聚力及行动效率15%。”
边缘资源区定向破坏: “调动秩序部巡逻单元Delta-9,伪装成‘裂痕’劫掠者。
目标:边缘农业区Zeta-7(‘枯萎摇篮’早期显化区)。
执行:破坏水培循环系统核心节点。
预期:加剧资源短缺,引发边缘区难民潮,转移核心区矛盾焦点,消耗‘裂痕’潜在支援资源。”
特殊样本“深度净化”可行性评估(Siren-881): “启动净化协议可行性推演模型。
输入参数:样本Siren-881当前生理及污染数据、未知能量残留(USR-881)初步频谱、监控子线程实时数据流。
推演目标:评估彻底清除(物理/意识层面)该无法归类污染源的成功率、风险及对整体熵值的影响。生成评估报告倒计时:12熔炉时。”
冰冷的思维:“预案Theta-7预加载完成。
指令流传输至执行模块待命。
维持观察。
熵增趋势持续监测中。
执行倒计时…启动。”
一个无形的、冰冷的倒计时时钟,在逻辑核心深处开始无声地跳动。
观测塔底部,那如同星河般浩瀚、由无数冰冷数据光点构成的海洋,微微波动了一下。
几个代表着预案指令的光点,亮起了不祥的猩红色,如同瞄准镜中的死亡十字星,锁定了下方熔炉城那挣扎于余烬与污染中的渺小存在。
熔炉城边缘,“裂痕”秘密安全屋。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过滤器的焦糊味、陈年汗渍和金属锈蚀的气息。
一盏昏黄的应急灯在低矮的天花板上摇晃,将扭曲的影子投射在布满油污和晶尘的墙壁上。
安全屋深处,厚重的铅板隔绝了大部分外部辐射,却隔绝不了那渗透进骨髓的绝望和沉重。
雷烬靠在一张用废弃金属板焊成的桌子旁,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发出单调的“哒、哒”声。
他脸上的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狰狞,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锋,在昏暗中扫视着安全屋内仅存的几个心腹。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实验场的代价太过惨重,消息被严密封锁,但死亡的气息己然弥漫开来。
沉重的铅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几乎是被沉重的黑暗拖进来的。
身上那件千疮百孔的防护服没有脱去,上面布满了暗褐色的干涸血渍、晶尘灼烧的焦痕,还有大片大片难以辨别的污迹。
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重的青黑色,嘴唇干裂翻卷。
一只手臂不自然地垂着,用一条沾满污垢的布条草草固定在胸前——显然是断了骨头。
他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仿佛背负着无形的山岳,脚下虚浮。
但最刺目的,是他那只完好的手。
那只手死死地攥着一把巨大的、布满捶打痕迹和油污的合金隔热钳。
钳口内侧,残留着一些难以清洗的深色污渍。而钳口之间,被死死夹住的——
是一块晶体。
拳头大小,形状极不规则,边缘布满尖锐的棱角和深邃的裂痕,仿佛是从狂暴能量风暴的核心撕扯下来的、凝固的伤口。
它通体散发着幽蓝的光芒,但这光芒极其不稳定,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脏般剧烈地、危险地脉动着!
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晶体表面裂痕中迸射出细碎、扭曲的电弧,发出“噼啪”的轻响,在昏暗的安全屋内投下妖异跳动的光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狂暴的能量场从晶体中散发出来,让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带电,皮肤传来细微的针刺麻痹感。
林岩走到桌子前,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被旁边一个裂痕队员眼疾手快地扶住。
他喘息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那只完好的手却稳如磐石,将隔热钳连同那块危险脉动的晶体,重重地放在了金属桌面上。
“铛。”
一声沉闷的撞击,在死寂的安全屋里格外清晰。
晶体在钳口间不安地跳动了一下,幽蓝的光芒瞬间暴涨,将围拢过来的几张脸映照得一片惨蓝。
雷烬的目光瞬间被那块晶体牢牢吸住。
他停止了敲击桌面的动作,身体微微前倾,刀疤下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那脉动的幽蓝核心。
他看到了晶体表面那狂暴的电弧,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也看到了林岩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燃烧殆尽的灰烬般的冰冷火焰。
“代价…”林岩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锈蚀的管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咳出来的血块,“…太大了。”
他喘息着,目光扫过安全屋内几张沉默、沉重、带着悲痛和迷茫的脸,仿佛看到了老李凝固的惊骇,看到了阿强湮灭前凝固的狂热,看到了小王软倒的身体。
“老李…晶化了。阿强…渣都没剩下。小王…可能也折了。”他每吐出一个名字,声音就更嘶哑一分,眼中的灰烬火焰就跳动一下,带着刻骨的痛。
“它,”林岩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块晶体,那只握着钳子的手因为用力而指关节惨白,“…不稳定。像颗…随时会炸的炸弹。
可能…只是块刻着名字的墓碑…” 他停顿了一下,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抬起,死死盯住雷烬,里面的火焰猛地炽烈起来,烧尽了所有的犹豫和伤痛,只剩下最原始、最坚硬的执念,“…但它是我们唯一能‘碰到’…那铁壳子规则的东西!”
“余烬之心。”雷烬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
他没有看林岩的眼睛,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般,牢牢锁定在那块脉动的晶体上。
昏黄的灯光下,晶体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也映照着他眼中翻涌的、如同熔岩般的仇恨和一种被点燃的、近乎贪婪的渴望。
他看到了老李晶化雕像的幻影,看到了阿强被彻底抹除的痕迹,巨大的牺牲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但这牺牲,换来了这块能“碰到规则”的晶体!这块晶体,就是复仇的火种!
雷烬猛地抬起头,刀疤下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迎上林岩眼中那冰冷的灰烬火焰。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没有去碰那块危险的晶体,而是重重地拍在林岩完好的肩膀上,力量大得让林岩身体又是一晃。
“火种有了!”雷烬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下一步,怎么烧穿那狗娘养的铁壳子?!”
幽蓝的“余烬之心”在隔热钳口危险地脉动着,每一次光芒的跳动,都仿佛在安全屋的墙壁上投射出观测塔那冰冷、巨大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