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的金色“阳光”如同凝固的毒液,依旧恒定地涂抹在熔炉城每一块残存的信息屏上。
救世主的宣言,那饱含无限希望的合成音浪,在城市上空循环轰鸣,却己不再是点燃狂喜的火种,而是浇灌暴戾的燃油。
最初的、席卷一切的狂热浪潮,在经历了最初的踩踏、争夺、流血和秩序部象征性武力的崩溃后,正以一种更冰冷、更致命的速度蜕化。
希望的泡沫破灭,留下的是赤裸裸的生存欲望和权力真空中迅速滋长的暴力胚芽。
狂热,正在蜕变为军阀的种子。
城市不再是一个整体,而是被无形的、充满硝烟味的火线迅速切割、分割。
每一个拥有武装、占据关键节点的团体或个人,都在那虚假的“方舟”坐标指引下,嗅到了权力和资源重新分配的血腥契机。
争夺的目标,从最初虚无缥缈的“船票”,迅速具象化为能帮助他们“更快抵达希望”或“更有资格登上方舟”的硬通货:武器、载具、燃料、食物储备、以及——最重要的——被狂信者视为“方舟降临点”或“神圣中转站”的战略要地。
废弃的“铁穹”交通枢纽广场。
这里曾是熔炉城旧时代庞大交通网络的中心枢纽之一,巨大的穹顶结构虽己破败不堪,露出锈蚀的钢骨,但下方广阔的空间和连接多个方向的宽敞通道,使其成为天然的“交通要塞”和“集结点”。
此刻,广场中央那座被暴民们狂热搭建起来的、粗糙丑陋的“方舟船首”(顶端还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散发恒定金光的“太阳”标志)下,正上演着权力的血腥交接。
一群装备相对精良、穿着统一(但明显是拼凑)深灰色作战服的人,正以冷酷的效率清理着广场。他们臂章上绣着一个狰狞的齿轮咬合着滴血扳手的标志——“铁砧工程师团”。
领头的是一个戴着厚厚护目镜、脸上带着焊接灼烧疤痕的中年男人,人称“焊疤”。
他手里端着一把改装过的高斯步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地上躺着几具穿着破烂、手持简陋武器的尸体,是之前占据这里的狂热暴民头目及其亲信。
“清除完毕。”一个手下冷酷地报告,“广场控制权移交。”
焊疤点点头,护目镜后的眼睛扫视着广场上残留的、瑟瑟发抖的普通难民。
“广播,”他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铁砧’接管铁穹枢纽!
此地己被指定为‘方舟’重要物资转运中心!
所有滞留人员,立刻登记技能!
工程师、机修师、武器维护师优先!
提供有效服务者,优先获得‘登舰’资格!
反抗者、破坏者、消极怠工者——清除!”
冰冷的宣告通过广场残存的扩音器回荡。
难民们眼中刚刚被虚假希望点燃的光,迅速被恐惧和新的奴役阴影取代。
登记点迅速设立,武装人员持枪监视。
“技能”成了新的“船票”,而“铁砧”,成了这里的新主人。
他们看中的不是“方舟”本身,而是这枢纽的控制权能带来的物资流通和人力控制,以及“登舰资格”这张空头支票所能榨取的绝对服从。
秩序部第七区物资储备仓库废墟。
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争夺战。
仓库大门被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里面浓烟滚滚,火光未熄。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烧焦的糊味。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秩序部守卫的,有不同派系暴民的。
现在站在仓库入口,踩着尸体和瓦砾的,是一群气势彪悍、装备五花八门但明显更具实战经验的武装分子。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划到嘴角狰狞刀疤的光头巨汉,他赤裸的上身布满伤疤,肌肉虬结,手里拎着一挺还在旋转散热的重型转轮机枪——疤脸,“铁腕帮”的凶神。
他身边簇拥着几个同样凶悍的骨干。
“清点!”疤脸的声音如同破锣,震得人耳膜发麻,“吃的!喝的!能用的家伙!还有能动的车!都给老子找出来!一粒米,一颗子弹,一滴油,都不能落下!”
手下们如狼似虎地冲进还在冒烟的仓库废墟。
疤脸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凶狠的目光扫过仓库外被武装驱赶聚拢起来的俘虏和附近窥探的流民。
“听着!”他吼道,“这片地盘,从今儿起,归‘铁腕帮’管了!
这里是老子的‘方舟’前哨基地!
想活命,想登船?
可以!
拿东西来换!食物、武器、零件、娘们儿!
或者…”
他狞笑着拍了拍冰冷的枪管,“…给老子当狗!
去抢!去杀!抢来的,老子分你一份!
杀得够多,够狠,老子给你个‘登舰’的名额!”
赤裸裸的暴力法则和土匪逻辑。
疤脸根本不在乎“方舟”的真假,他只在乎这混乱中谁能抢到最多的肉,谁就能成为新的王。
“登舰资格”是他用来驱使炮灰、巩固权力的鞭子和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