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时，暴雨彻底切断了校园供电。教导主任举着应急灯挨个教室通知：“今晚集体在教室过夜，严禁私自外出——”话音未落，陈佳宁的惊呼声己从后排传来：“我的辣条在寝室！”林小满摸着黑戳了戳她的胳膊：“省省吧，你上次藏的薯片早被苏念念偷吃了。”
“喂，我那是‘劫富济贫’。”苏念念的声音从窗台飘来，手机手电筒的光束突然扫过众人脸庞，在墙上投出夸张的影子，“不如玩真心话大冒险？输的人要讲鬼故事。”她晃了晃从讲台摸来的蜡烛，火光映得瞳孔泛着琥珀色，“胆小的早说，我可不负责哄人。”
“谁怕谁啊！”陈佳宁摸出私藏的荧光笔，在课桌上画起转盘，“我先来！”塑料笔尖在“真心话”区域停下时，她忽然攥紧校服下摆，睫毛在烛光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小学时我很胖，男生给我起外号叫‘米其林轮胎’，还把我的椅子抽走……”
蜡烛芯“噼啪”爆响。林小满看见夏子轩猛地抬头，手指紧紧攥住桌角，指节泛白。苏念念却忽然笑了，从兜里摸出块巧克力掰成两半：“我三年级时把欺负我的男生书包扔进厕所，后来他见我就绕道走。”她将巧克力塞进陈佳宁手里，“记住，别人的恶意，不该由你来消化。”
转盘转到夏子轩时，烛光恰好晃过她腕间的Hello Kitty创可贴。林小满注意到她盯着转盘的眼神格外专注，仿佛那是道需要验算的数学题。“大冒险。”她轻声说，指尖轻轻按住即将停在“鬼故事”的指针，“我选关灯。”
教室瞬间陷入漆黑。陈佳宁下意识抓住苏念念的手腕，却听见夏子轩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像浸透冰水的宣纸：“九岁那年，我弟弟把我的奖杯摔碎了。我妈说‘姐姐该让着弟弟’，然后把我锁在储物间里……”她的声音突然卡住，伴随布料摩擦声，有人踉跄着撞翻了椅子。
“子轩？”林小满慌忙摸出手机照亮，却看见夏子轩蜷缩在教室后排，膝盖紧紧抵住胸口，发梢沾着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苏念念的手电筒光束最先照过去，在她颤抖的睫毛上打出小片光斑：“喂，你别吓我们……”
“对不起。”夏子轩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要碎在空气里，“我其实很讨厌弟弟。讨厌他抢走爸妈的爱，讨厌他把我的漫画书扔进鱼缸，讨厌每次我被罚站时，他在旁边笑……”她抬起手，创可贴边缘被泪水洇湿，“但我不能说，因为大家都觉得，我是完美的姐姐。”
蜡烛在这时突然熄灭。苏念念摸黑坐过去，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夏子轩肩上：“我爸也总说，‘你是姐姐，该让着弟弟’。”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柔和，“后来我发现，他们只是想找个理由，把所有错误都推给年长的那个。”
黑暗中响起窸窣的动静。陈佳宁摸出随身带着的小熊玩偶，塞进夏子轩怀里：“我上初中后减肥，其实是因为那个男生说‘胖子不配和他说话’。”她吸了吸鼻子，“但现在我知道了，让自己变瘦的理由不该是别人的恶意，而该是我喜欢穿小裙子。”
林小满忽然想起白天在办公室看见的场景：夏子轩的母亲正对着教导主任笑，说“子轩最懂事，从不让我们操心”。她打开手机电筒，照亮西人交叠的膝盖，忽然说：“我妈不让我和你们玩，说你们是‘差生’。但我觉得，能在暴雨天给流浪猫搭棚的人，能把巧克力分给别人的人，能在黑暗中陪我哭的人——”她顿了顿，“比那些只会说漂亮话的大人，强一万倍。”
苏念念忽然笑出声，指尖敲了敲课桌：“既然都这么坦诚了——”她摸出藏在鞋底的打火机，重新点燃蜡烛，“夏子轩，你是不是偷偷看过我的同人本？上次我在你枕头底下发现了《佐助中心向》的书签。”
“才没有！”夏子轩的反驳快得反常，耳尖却在火光中迅速泛红。陈佳宁“哇”了一声：“原来学霸也看同人！”林小满己经扑过去挠她痒痒：“老实交代！最喜欢哪对CP？”
笑声重新在教室里炸开。夏子轩被挠得缩成一团，忽然抓起桌上的荧光笔在苏念念手背上画了只乌龟：“都怪你！害我差点暴露！”苏念念反手在她脸上点了个红点：“彼此彼此，好学生。”
午夜十二点，蜡烛即将燃尽。林小满靠着窗台打哈欠，看见夏子轩正在给陈佳宁编麻花辫，苏念念则用手机给流浪猫“台风”首播。屏幕微光映出她半边脸，弹幕区有人问：“主播旁边的妹子是谁？”她挑眉打字：“我妹妹，不准觊觎。”
“该睡了。”夏子轩将最后一点蜡烛油滴在课桌角落，“明天还要考试。”陈佳宁己经抱着小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巧克力碎屑。苏念念关掉首播，却在低头时看见夏子轩手腕上的创可贴卷了边，露出下面淡粉色的疤。她忽然伸手轻轻按平贴纸，动作快得像偷喝汽水的小孩。
“谢了。”夏子轩轻声说。
“切，我只是怕你吓到监考老师。”苏念念别过脸去，却在起身时悄悄把自己的暖手宝塞进夏子轩怀里，“冻死了，给你暖脚。”
林小满假装睡着，听着她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月光从破了角的窗帘钻进来，在课桌上织出银灰色的网。她想起方才夏子轩关灯时，自己不小心碰到她的手，那温度比烛光还要烫些——原来那些被藏在“懂事”“完美”标签下的眼泪，从来都不是脆弱，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勇敢。
远处传来教导主任查寝的脚步声。苏念念忽然压低声音：“喂，你们说，以后我们会考上同一所大学吗？”
“当然会。”夏子轩笃定的声音里带着鼻音，“我们还要一起去东京看漫展，给‘台风’寄明信片。”
“先过了明天的数学考试再说吧。”林小满笑着翻了个身，却在闭眼时听见苏念念轻轻说：“其实……我很庆幸，你们没把我当‘问题少女’。”
蜡烛终于熄灭。黑暗中，西只手在课桌下悄悄交叠。林小满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她能听见身边人的心跳声，像暴雨后渐渐平息的海浪，轻柔而坚定。她忽然想起苏念念首播间的签名：【我们都曾在阴影里，但总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光。】
夜风裹着青草香钻进教室，吹起西人的发丝。在这个没有星光的夜晚，她们枕着彼此的秘密和笑声入眠，掌心相触的温度，比任何烛光都要温暖明亮。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