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检查着相机包里的装备,三台机身,五个镜头,还有足够的存储卡和电池。窗外的雨敲打着火车车窗,模糊了湘西连绵的青山。这趟拍摄任务来得突然——三天前,一个自称"民俗文化研究会"的组织联系她,出价十万,只要她拍到真正的湘西赶尸仪式。
"林小姐,你必须找到张老司。"委托人赵先生在电话里说,"他是最后一位真正的'活尸匠'。我们只给你一周时间。"
火车到站,林小满拖着行李走出吉首站。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站前广场上零星几个拉客的司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一个背着昂贵相机装备的年轻女人,独自来到这种地方。
"是林小姐吗?"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小满转身,看到一个瘦小的老头站在阴影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脸上皱纹纵横,眼睛却亮得吓人。
"我是阿贵,赵先生安排的向导。"老人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车在那边。"
阿贵的"车"是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后座堆满了杂物和几个散发着草药味的麻袋。林小满勉强挤进副驾驶,车子立刻发动,驶向更深的山区。
"你对赶尸了解多少?"阿贵突然问。
林小满调整着相机参数:"只听说过一些传说。赶尸匠用秘术让客死异乡的人自己走回家乡安葬。"
阿贵干笑两声:"那是老黄历了。现在哪还有人信这个?"他顿了顿,"张老司要是还活着,得有一百多岁了。"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颠簸,窗外的景色从村镇逐渐变成原始森林。林小满注意到,阿贵的手腕上有一圈奇怪的纹身——像是符咒,又像是某种图腾。
"我们要去哪里?"
"先到沱江镇住下。"阿贵说,"赶尸只在夜里走,白天看不到。"
沱江镇比林小满想象的还要偏远。一条青石板老街,两旁是摇摇欲坠的吊脚楼。阿贵带她来到一家名为"望乡台"的旅店,老板娘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看到相机时眼神闪烁。
"三楼最里面那间。"老板娘递过一把铜钥匙,"晚上别乱跑,山里不太平。"
房间简陋但干净,窗外正对着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林小满刚放下行李,就听到楼下传来争吵声。她悄悄探头,看到阿贵和老板娘在柜台后低声交谈,两人脸色都很紧张。
"...不能带外人..."老板娘的声音断断续续。
"...赵先生的钱..."阿贵回应。
林小满缩回头,心里升起一丝不安。这个赵先生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拍赶尸?阿贵和老板娘又隐瞒着什么?
傍晚,阿贵敲门叫她吃饭。一楼餐厅只有他们两人,桌上摆着几道湘西特色菜——血粑鸭、腊肉、酸鱼汤。阿贵倒了两杯米酒,自己先干了一杯。
"林小姐,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他突然问。
林小满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我是学民俗的,尊重各种文化信仰。至于鬼...没见过,不好说。"
阿贵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今晚带你去见见世面。"
深夜十一点,阿贵敲响房门。林小满穿好冲锋衣,带上夜拍装备。阿贵换了一身黑衣,手里提着一盏老式马灯,灯光幽绿,照得他脸色惨白。
"跟紧我,别出声。"他低声说,"不管看到什么,别喊,也别跑。"
两人沿着老街向后山走去。月光被云层遮挡,只有阿贵的马灯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林小满的相机挂在胸前,随时准备拍摄。
山路越来越陡,树林越来越密。不知走了多久,阿贵突然停下,熄灭马灯。黑暗中,林小满听到一阵奇怪的铃声——清脆却带着某种节奏,像是某种信号。
"来了。"阿贵耳语道。
林小满屏住呼吸。铃声越来越近,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一队人影从山路上走来——前后各有一个穿黑袍的人,中间是五个...尸体?
那些"尸体"排成一列,双臂平伸,搭在前一人的肩上,头上罩着黑布袋,走路姿势僵硬却整齐。最前面的黑袍人摇着铜铃,口中念念有词;后面的黑袍人手持长鞭,不时轻抽地面。
林小满颤抖着举起相机,调高ISO,连拍几张。取景器里,那些"尸体"的动作整齐得诡异,完全不像是被绳索牵引的假人。
队伍从他们藏身的树丛前经过,林小满闻到一股奇怪的药味,混合着腐臭和某种香料。最前面的黑袍人突然停下,转向他们的方向。林小满的心跳几乎停止——那人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傩面具,在月光下如同恶鬼。
阿贵猛地捂住她的嘴,两人屏息凝神。黑袍人似乎在倾听什么,最终转回去,继续摇铃前进。队伍渐渐远去,消失在黑暗的山路尽头。
"那是...真的赶尸?"林小满声音发抖。
阿贵重新点亮马灯:"回旅馆再说。"
回到望乡台,林小满迫不及待地查看照片。画面中,黑袍人和"尸体"清晰可见,尤其是那些"尸体"的步伐——完全同步,像是被某种力量控制着。
"张老司在哪?我要见他。"林小满问。
阿贵给自己倒了杯酒:"张老司死了二十年了。刚才那个是他的徒弟,现在管这一片。"
"那赵先生为什么..."
"赵先生没告诉你实话。"阿贵冷笑,"他要的不是民俗照片,是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粒红色药丸。
"这是什么?"
"'僵尸丸'。"阿贵的声音更低了,"那些'尸体'不是死人,是活人。吃了这种药,能让人失去意识,但还能走路。他们用这种方法运毒,从缅甸到湖南,一路畅通无阻。"
林小满如坠冰窟。原来所谓的"赶尸"是毒品走私的幌子!而她,被当成了记录"运输过程"的工具,为毒贩提供"工作照"。
"赵先生是毒贩?"
"大老板之一。"阿贵点头,"我本来是他们的人,负责找合适的摄影师...但这次,我不想干了。"
林小满警惕地看着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阿贵沉默了很久,最后脱下上衣,转过身——他的背上布满鞭痕,最新的一道还在渗血。"我孙子...十六岁,被他们抓去试药,现在成了'尸体'的一员。"他的声音哽咽,"今晚那队里,最后一个就是他。"
林小满不知该说什么。阿贵继续道:"明天他们会发现你没拍够照片,会逼你再去...或者首接灭口。"
"我们得报警!"
"没用!"阿贵摇头,"镇上派出所都是他们的人。只有一个办法..."他凑近林小满,"真的张老司留下了一本秘术书,里面有解药配方。但书藏在祖屋,被他们的人看着。"
"你要我去拿?"
"不,我去。"阿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去找我孙子,把他带出来。明天晚上他们会停在老鸦岭的山洞里休息,那是唯一的机会。"
林小满一夜未眠,反复查看照片,试图辨认出阿贵说的孙子。天亮时分,她听到楼下传来引擎声,悄悄掀开窗帘——一辆黑色SUV停在门口,三个彪形大汉走进旅馆。
"开门!查房!"粗鲁的敲门声响起。
林小满迅速将相机和电脑塞进背包,推开后窗——外面是倾斜的屋顶。她爬出窗户,小心地沿着屋脊移动,跳到隔壁的矮墙上,再滑到小巷里。
老街己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林小满压低帽檐,混入人群中。她必须找到阿贵说的祖屋,拿到那本秘术书。如果阿贵被抓,这就是救他孙子的唯一希望。
按照阿贵画的简略地图,祖屋在镇子北面的山坡上。林小满避开大路,沿着溪流向上走。一小时后,她看到一栋破败的吊脚楼孤零零地立在山腰,周围没有其他人家。
楼前果然有两个男人在抽烟,腰间鼓鼓的,像是藏着武器。林小满绕到屋后,发现后墙有一个小窗,刚好够她钻进去。
屋内昏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和药草味。林小满轻手轻脚地翻找着,终于在神龛下的暗格里发现了一本线装古书——《赶尸秘术》。书页己经泛黄,但字迹清晰。她快速翻到"解药"一节,用手机拍下配方。
正要离开,楼下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那老东西嘴真硬,打死都不说书在哪..."
林小满屏住呼吸,从地板缝隙看到两个男人拖着血肉模糊的阿贵进了堂屋。阿贵己经奄奄一息,但依然摇头:"书...早就烧了..."
"搜!把这儿翻个底朝天!"
林小满含泪从后窗爬出,滑下山坡。她必须在天黑前配出解药,救出阿贵的孙子。至于那些毒贩...她摸着相机,里面存着他们犯罪的铁证。
回到镇上,林小满找到一家小药店,按配方买了草药。老板娘好奇地问:"姑娘,这方子治啥的?"
"祖传的,治梦游。"林小满勉强笑笑。
配好药,她躲在溪边的废弃磨坊里等待天黑。手机没有信号,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但她知道,只要能把照片和真相带出去,这个毒贩伪装的"赶尸"团伙就会被彻底摧毁。
夜幕降临,林小满向老鸦岭进发。月光下,山路像一条银色的蛇,蜿蜒伸向黑暗的山坳。远处,隐约传来铜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