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屏幕上,代码瀑布般流泻,数据洪流汹涌。袁行双眼布满血丝,头发炸得更像一团被静电吸附的毛线球,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
肖施站在他身后,背脊挺首如标枪,但微微抿紧的嘴唇和紧锁的眉头泄露了她的焦灼。
那从理发店监控录像里抠出来的、仅占屏幕约三分之一的画面区域,在昏暗的光线下充斥着雪花般的噪点。画面主体是街面,下方一小部分捕捉到了车库入口的斜坡和内侧一小片区域。关键的,是画面角落里那辆停在车库入口内侧的清洁车后视镜,画面更小,只有十分之一不到的画面区域。
镜面模糊,反射着车库入口的灯光和内部的一些轮廓。袁行要做的,是从这方寸之地、纷纷噪点中,还原出当晚22:40到22:45之间,楚遥车位附近发生的一切。
“妈的……像素点都快被我榨出汁了……”袁行嘶哑地低吼,屏幕上复杂的算法插件正逐帧处理画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上那些模糊的色块和光影在算法的梳理下,如同退潮般显露出越来越清晰的轮廓。
“22:41分……”袁行声音干涩,指着屏幕上被放大并增强处理后的后视镜区域,“看!楚遥的白色保时捷!虽然模糊,但车型和颜色吻合!车灯亮着!”
肖施凑近屏幕,几乎屏住了呼吸。
“22:42分……有人影靠近驾驶座一侧!体型、衣着,初步判断是楚遥!她在拉车门……等等!后面有人影从左侧通道走过来!体型高大,深色西装……是赵鼎!”袁行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顾铮的目光也聚焦过来。
后视镜的反射画面里,赵鼎的确走到了楚遥的车旁,两人距离大约一米。赵鼎似乎在说话,手势幅度不大。楚遥侧对着赵鼎的方向,身体姿态并非恐惧的蜷缩,而是带着一种……疏离的警惕。
“关键来了!22:43分!”袁行猛地敲下暂停键,将画面放大到极致,并用算法强行降噪、锐化。后视镜反射的画面中,赵鼎的手确实抬了一下,但并非伸向楚遥的身体,而是朝着车的方向比划了一下,像是在指点车或者表达什么。与此同时,楚遥猛地侧身,动作幅度很大,甩开了……赵鼎那只指点车辆方向的手?她的手臂似乎碰到了赵鼎抬起的手腕,然后迅速拉开了距离。
整个过程,清晰显示赵鼎的手根本没有接触到楚遥的身体任何敏感部位!所谓“贴上来”、“手不老实”,完全是对这一瞬间大幅甩手动作的恶意剪辑和扭曲解读!
“22:44分……”画面继续播放,楚遥迅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赵鼎站在原地,似乎有些错愕,摊了摊手,然后转身离开了。楚遥的车随即启动,驶离车位。
画面结束。时间不到五分钟,却足以颠覆乾坤。
“操!这他妈就是真相!”袁行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被掐头去尾了!楚遥她故意制造接触假象,然后甩手演了一出被骚扰!视频里最后她甩开赵鼎跑掉的画面,就是从这儿截的!前面赵鼎只是正常说话和指车!”
袁行连续奋战了三十多个小时,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此时才瘫在椅子上,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
肖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硬核还原!袁大头,干得漂亮!证据链最关键一环补上了!”她立刻转向顾铮,“顾老板,可以提交了!录音和这段核心影像还原,足以证明楚遥指控的核心情节纯属捏造!她的‘受害者’人设彻底崩塌!”
顾铮看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那模糊却清晰的真相,深潭般的眼底映着屏幕的微光。他缓缓点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整理报告。准备提交给赵鼎。同时……备份公证。”
***
鼎星娱乐,宽大的会议室。
赵鼎靠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里,指间夹着一支粗大的雪茄,烟雾缭绕。他看着顾铮展示在PPT的关键画面——那经过处理的停车场视频画面。他那张被舆论风暴摧残得憔悴不堪的脸上,此刻终于重新焕发出掌控一切的神采光芒,虽然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惊魂未定。
“好!好!好!”赵鼎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手指用力敲击着桌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那小贱人搞的鬼!顾老板!肖美女!袁专家!你们立了大功!鼎星不会亏待你们!那一百五十万尾款,马上打!不,额外再加五十万奖金!”
他越说越兴奋,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像一头重新找回领地的雄狮:“楚遥?呵!跟我玩这套?我要让她彻底烂在泥里!永世不得翻身!周雯,立刻安排发布会!我要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把这些铁证甩出去!让她知道惹我的下场!”
“赵董,”肖施保持着职业性的冷静,“证据己经移交您的法务团队。发布会如何操作,是鼎星的公关策略。我们事务所只负责提供客观鉴茶调查结果,不参与后续的舆论战。”她目光扫过赵鼎因亢奋而扭曲的脸,补充道,“另外,根据委托合同,我们的职责己完成,尾款按照约定支付即可。额外的奖金,事务所不收。”
赵鼎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挥挥手:“行行行!你们讲究!钱我照付!发布会我自己来!”他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快意和即将重回巅峰的狂热。
就在此时,王勉敲门进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赵鼎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更加得意、甚至带着点猫戏老鼠的阴冷笑容。他转向顾铮等人,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顾老板,肖美女,让你们也看看,什么叫……惊喜!一会儿发布会,还有更劲爆的等着那小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