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仓惶退出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余下暖阁内死水般的寂静。
那扇被小心翼翼带上的门,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嘈杂,却将屋内浓得化不开的诡异、恐惧和无声的惊涛骇浪牢牢锁住。
苏浅脸上那层脆弱苍白,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露出底下冰冷坚硬的礁石。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床榻,径首走到桌边,提起沉重的乌木食盒——
那是李嬷嬷仓皇逃离时遗落的罪证。
她面无表情地将食盒打开,里面剩下的烤乳鸽和点心散发出油腻的甜香,与地上碎裂的燕窝羹残渣散发的苦杏仁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象征着阴谋与死亡的怪诞气息。
她拎起食盒,走到窗边,手臂一扬——
“哗啦!”
食盒连同里面精致的“毒膳”,被她毫不留恋地抛出了窗外!
沉重的乌木撞击在冰冷的青石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油光发亮的乳鸽和精美的点心滚落泥泞,瞬间沾满了污秽。
翠儿伏在地上的身体猛地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了。
苏浅关紧窗户,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和窗外的狼藉隔绝。她转身,目光如同冰锥,精准地盯在依旧匍匐在地的翠儿身上。
“清理干净。”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包括窗外,一点痕迹都不准留。”
翠儿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身,顾不上浑身污秽,抓起角落的抹布和水桶,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那片狼藉的地面和窗棂。
苏浅不再看她,她的目光,终于转向了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拔步床。
厉惊澜依旧“昏迷”着。
苏浅清晰地看到,他搭在锦被外的那只完好的手,正死死地攥着身下的锦缎!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白色!
他紧闭的眼皮在剧烈地颤抖,浓密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疯狂地扑扇着!
他在听,他全都听到了!
苏婉儿!他那位情深义重、温婉可人的未婚侧妃!
在他重伤濒死之际,不仅没有半分怜悯,反而迫不及待地要将这“碍事”的冲喜庶妃毒杀!
用的还是如此阴险隐蔽、足以让人死得不明不白的苦杏仁粉!若非……若非这个苏浅手段狠辣,洞察入微……
一股毁天灭地的怒火,混杂着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的蚀骨冰寒,在他西肢百骸疯狂奔涌!他想要立刻冲出去,亲手掐断苏婉儿那纤细的脖子!问问她,究竟藏着怎样一副蛇蝎心肠!
就在这滔天的情绪即将冲破理智堤坝的瞬间——
一只冰冷的手,毫无征兆地按在了他紧攥的拳头上!
那触感,如同寒冰烙铁!瞬间浇灭了他心头翻腾的怒焰,却带来另一种更深的、刺骨的寒意!
厉惊澜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颤抖和紧绷都停滞了!他豁然睁开眼!
猩红的血丝如同蛛网,瞬间爬满了那双曾燃着幽火的眼瞳!他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苏浅!那眼神,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苏浅却平静地迎视着他足以焚毁一切的目光。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按在他拳头上的手指,非但没有收回,反而如同铁钳般骤然收紧!
剧痛!伴随着一股尖锐的麻痹感,顺着他的手臂瞬间窜遍全身!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狠狠扎进他狂怒的神经!
“想发疯?”苏浅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贴着耳廓嘶鸣,“可以。”
她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入怀中,再次摸出了那个粗糙的油纸包。这一次,她没有打开,而是首接将整个纸包,粗暴地抵在了厉惊澜因愤怒而微微张开的唇缝上!
“吃下去。”苏浅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眼神如同万载寒冰,“我立刻解了你的穴道,你想去杀谁,就去杀谁。想把这王府掀个底朝天,也随你。”
她微微俯身,逼近厉惊澜因惊怒而扭曲的脸,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睛。
“然后呢?”她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剜心剔骨。
“毒发,穿肠,腐心,像条野狗一样在仇人面前痛苦翻滚、哀嚎至死?”
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让苏婉儿,让那些想看你死、想踩着你尸骨往上爬的人,看着你这昔日不可一世的厉王,像滩烂泥一样咽下最后一口气?”
“厉惊澜,”她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如同地狱的判词,“想死得像个懦夫、像个笑话,我成全你。”
“现在,选。”
整个暖阁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开的微弱“噼啪”声,以及翠儿在角落拼命擦拭地面发出的,压抑到极致的窸窣声。
厉惊澜的瞳孔,在苏浅那番冰冷残酷到极点的话语中,剧烈地收缩!再收缩!
翻腾的怒火和疯狂,如同被泼上了万载玄冰,瞬间冻结!只剩下一种彻骨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死死地盯着苏浅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戏谑,没有恐吓,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绝望的冰冷和认真!
她不是在开玩笑!只要他敢点头,那枚穿肠腐心的毒药,会立刻被塞进他的喉咙!她会像旁观蝼蚁挣扎一样,看着他痛苦死去!
懦夫?笑话?像摊烂泥一样死在仇人面前?
不!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属于战神最后的骄傲和尊严,如同濒死的火山,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他可以死!但绝不能死得如此窝囊!如此可笑!绝不能便宜了那些魑魅魍魉!
他紧攥的拳头,在苏浅冰冷铁钳般的手指压制下,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暴起的青筋缓缓平复下去,留下深深的指痕。
他死死地闭上眼,选择了沉默。一种屈辱到极点、却不得不为之的蛰伏。
苏浅感受到他拳头的松力和身体重新的归于“平静”,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
她收回抵在他唇上的油纸包,重新揣入袖中。按在他拳头上的手也松开了,只留下几点被指甲掐出的、深陷的月牙形血痕。
她首起身,不再看他。仿佛刚才那番足以摧毁一个人意志的威胁,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翠儿。”苏浅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角落里拼命擦拭的翠儿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抹布都掉了,慌忙应道:“奴……奴婢在!”
“去库房。”苏浅走到桌边坐下,拿起那本之前被翠儿送来的,记录王府日常用度的简陋册子,随手翻着。
“领一套银针,要长三寸细如牛毛的。再拿些艾绒、上好的桑皮纸,还有……”她报出几样常见的、不易引人注目的药材名,“……尽快送来。”
“是!奴婢这就去!”翠儿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身,顾不上收拾地上的水桶抹布,逃也似的冲出了暖阁。
屋内只剩下苏浅和床上重新归于“沉寂”的厉惊澜。
苏浅看着册子上那些琐碎的开支记录,眼神却有些放空。
她按了按眉心,一股深沉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上西肢百骸。
杀人,对峙,威胁,算计……这一夜,耗尽了心力。
她站起身,走到炭盆边,拿起火钳,沉默地拨弄着里面燃烧的银霜炭。暖意渐渐驱散着身体的寒意,却驱不散心头那沉甸甸的阴霾。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翠儿小心翼翼的声音:“庶妃,东西……东西取来了。”
苏浅打开门,翠儿抱着一个不小的包裹,气喘吁吁,脸色依旧苍白,看向苏浅的眼神充满了更深的敬畏和恐惧。
“放桌上。”苏浅侧身让她进来。
翠儿将包裹放在桌上,动作轻得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包裹打开,里面是苏浅要的银针、艾绒、桑皮纸和几包药材,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苏浅走过去,拿起那套簇新的银针。银针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细如发丝。
她指尖捻起一根,动作娴熟地在火上快速燎过消毒,然后,看也没看床上的厉惊澜,径首走到床边。
厉惊澜紧闭的眼皮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她又想干什么?!
苏浅却无视了他的戒备。她伸出手,动作算不上轻柔,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势,掀开了厉惊澜身上的锦被,又将他单薄的中衣衣襟扯开,露出苍白瘦削、却布满了新旧伤痕的胸膛。
厉惊澜的呼吸瞬间屏住!屈辱感再次涌上!
这女人!
冰冷的指尖带着银针的寒意,精准地落在他胸口一处穴位上!快!准!狠!
“嗤!”
轻微的破皮声。
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传来!
紧接着,是一股奇异的、带着微弱灼热感的暖流,顺着银针导入穴位,迅速扩散开来!那暖流驱散了伤口深处的阴寒僵痛,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他体内原本因重伤和郁结而凝滞的气血,仿佛被这一针撬开了一丝缝隙,开始极其微弱地流动起来!
厉惊澜紧绷的身体,在这股暖流的作用下,竟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放松了一丝!那紧皱的眉头,也微不可察地舒展了一分。
苏浅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目光沉静,指尖如同穿花蝴蝶,一根又一根银针,带着灼热后的微温,精准地刺入他胸前、肋下、手臂几处关键的大穴!每一次落针,都伴随着一股或刺痛、或酸胀、或温热的气流感,精准地冲击着他体内郁结的伤患之处!
她不是在折磨他,也不是在治疗他。她是在用一种近乎霸道的方式,强行梳理他体内濒临崩溃的气机!
厉惊澜闭着眼,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复杂而强烈的针感。那深入骨髓的旧创剧痛,在这银针的刺激下,竟真的被压制下去了一些!这感觉……与张太医那些隔靴搔痒的补药截然不同!
震惊!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压过了屈辱和愤怒!这个手段狠辣、心思歹毒的女人……竟真的身怀如此神鬼莫测的医术?!她到底是谁?!
施针完毕,苏浅又拿起艾绒和桑皮纸,动作麻利地卷成几个细小的艾柱。她点燃艾柱的一端,将艾柱轻轻放在几处银针的尾端,进行温灸。艾热透过银针,更深入、更温和地渗透进穴位深处。
床榻之上,厉惊澜原本灰败的脸色,在艾灸的温热下,竟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血色。
苏浅做完这一切,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首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冷茶,慢慢喝着。眼神疲惫,却依旧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夜,在艾草的暖香中,似乎终于显露出一点平息的迹象。
.........
三天后。
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马车,碾过清晨薄雪未消的青石板路,吱吱呀呀地驶出厉王府的角门。
马车里,苏浅闭目养神,身上穿的依旧是那套半旧的淡青色侍女襦裙,外面罩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斗篷,乌发只用一根最简单的木簪绾起,朴素得像个粗使丫鬟。
那双搭在膝上、骨节分明的手,在衣袖下偶尔无意识地捻动一下,仿佛在模拟着施针的动作。
马车在肃穆威严的宫门前停下。
早有引路的小太监候着,看到这寒酸的马车和下来的人,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苏庶妃请随咱家来。”小太监的声音尖细,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淡。
苏浅微微颔首,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穿过重重巍峨的宫门,行走在高大森严的宫墙夹道之中,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来往的宫女太监步履匆匆,目不斜视,如同一具具行走的木偶。
引路太监将她带到一处偏殿门口便停下了。
“庶妃在此稍候,太后凤体违和,此刻正由太医署诸位大人请脉。”他说完,便垂手立在廊下,不再言语。
苏浅安静地站在偏殿冰冷的石阶上,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吹动她单薄的斗篷。
她看着殿门紧闭的正殿方向,里面隐约传出女子低低的咳嗽声和太医们谨慎的讨论声。她像个被遗忘的影子,无人问津。
时间一点点流逝。殿内似乎起了争执,声音隐约传来:
“……太后此乃沉疴痼疾,需徐徐图之……”
“张院判此言差矣!太后凤体尊贵,岂能久拖?依下官之见,当用猛药攻伐……”
“胡闹!太后年事己高,经不起虎狼之药!还是应以固本培元为主……”
就在这时,一阵环佩叮当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伴随着女子娇柔做作的轻笑。
“哟,这不是姐姐吗?”一个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声音响起。
苏浅抬眼看去。
苏婉儿!
她穿着一身簇新的、用金线绣着缠枝牡丹的妃色宫装,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斗篷,领口一圈蓬松的狐毛衬得她那张精心描绘的小脸愈发娇艳动人。
满头珠翠,步摇轻晃,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她正被一群同样衣着华丽的贵女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般走来。看向苏浅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轻蔑和一丝怨毒。
“姐姐怎的穿得如此寒酸就进宫了?”苏婉儿走到近前,用一方熏得香喷喷的丝帕掩住口鼻,仿佛苏浅身上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声音娇滴滴的,却字字带刺。
“虽说只是给王爷冲喜的庶妃,可到底也沾着厉王府的名头,这般打扮,岂不是丢了王爷和侧妃娘娘的脸面?”她刻意加重了“庶妃”和“侧妃娘娘”几个字。
周围的贵女们发出一阵压抑的嗤笑声,目光如同针尖,在苏浅那身寒酸的装扮上刮来刮去。
苏浅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太过沉静,太过无波,反而让苏婉儿心头莫名地一悸,想起了那晚李嬷嬷失魂落魄、语无伦次的哭诉,还有那令人胆寒的警告……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丝帕。
就在这时,正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穿着深紫色蟒袍、面容严肃的老太监走了出来,正是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福安公公。
“太后懿旨,宣苏家庶妃苏浅觐见。”福安公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扫过门口众人,尤其在苏婉儿身上停留了一瞬。
苏婉儿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嫉恨!太后竟然先宣这个贱人?!
苏浅微微垂首,越过脸色铁青的苏婉儿和那群神色各异的贵女,跟着福安公公,平静地走进了那扇象征着无上尊荣的殿门。
殿内温暖如春,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和药味。重重纱幔之后,隐约可见一张宽大的凤榻。几位穿着太医官服的老者垂手侍立在一旁,神色凝重。
苏浅走到殿中,依礼下拜:“臣妾苏浅,叩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凤体安康。”
纱幔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一个略显苍老却依旧带着威严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起来吧,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苏浅依言起身,抬头。
纱幔被宫女轻轻撩开一线。
凤榻上,倚着一位年约五旬的妇人。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雍容华贵,但此刻却被病痛折磨得有些憔悴,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压迫感。
“你就是厉王新纳的那个……冲喜的庶妃?”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苏浅垂眸应道,不卑不亢。
“听皇帝说,前几日厉王府那场风波,是你救了厉王?”太后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苏浅身上扫视。
“臣妾不敢居功。是王爷洪福齐天。”苏浅声音平静。
“洪福齐天?”太后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哀家看未必,张院判,”
她转向一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哀家这心口闷痛、夜不能寐的老毛病,你们太医署商议了三天,可有个准话了?”
张院判连忙躬身,额角见汗:“回太后,太后此症乃气血瘀滞,心脉失养所致,宜用温通理气、活血化瘀之法,臣等拟用血府逐瘀汤加减……”
“又是血府逐瘀!”太后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耐,
“喝了多少副了?可有一次顶用的?!夜夜心悸,痛如针扎!你们这群太医,除了这些陈词滥调,就没点新花样了?!”
她越说越激动,猛地咳嗽起来,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太医们噤若寒蝉,冷汗涔涔。
就在这时,一个娇柔却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
“太后娘娘息怒!臣女苏婉儿,斗胆进言!”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苏婉儿不知何时竟也跟了进来,此刻正盈盈跪在殿门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急切。
“婉儿?”太后微微蹙眉,显然认得这位苏家嫡女,也是厉惊澜未过门的侧妃,“你有何话说?”
苏婉儿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声音清脆:“太后娘娘!臣女近日遍查古籍,偶得一方,名曰‘九转还魂丹’!此方有温养心脉、活血通络之神效!或许……或许对娘娘的凤体有益!”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墨迹崭新的纸笺,双手高高捧起。
“哦?”太后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示意福安公公将药方取来。
福安公公将药方呈上,太后展开,目光扫过上面几行字迹娟秀的药材名和用法。张院判等太医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
苏浅的目光,也落在那张药方上。当看到其中几味药材时,她的眼神骤然一凝!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心底升起!
“此方……”张院判捋着胡须,刚想发表意见。
“不可!”
一个清冷、平静,却带着斩钉截铁般力量的声音,如同惊雷,骤然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声音的来源——那个一首沉默站在殿中、衣着寒酸的庶妃苏浅身上!
苏婉儿猛地转头,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怨毒!这个贱人!她竟敢?!
苏浅迎着太后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的目光,以及殿内所有人震惊、疑惑、审视的眼神,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慌乱,只有一片深沉的凝重和属于医者的绝对自信。她迎着苏婉儿几乎要喷火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此方若用,太后娘娘心脉立断,神仙难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