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 矛盾的内心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无孔不入，钻进金云岫的鼻腔，刺激着她本就紧绷脆弱的神经。她坐在妇产科手术室外冰冷的蓝色塑料椅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恐慌和……那丝该死的、不合时宜的不舍。
苏梦晓紧紧挨着她，手心的汗比她还多，低声念叨着安慰的话，却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没事的，岫岫，很快的……就当睡一觉……结束了就好了，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金云岫的目光茫然地落在对面墙上关于“无痛人流”的宣传画上，那轻描淡写的“轻松三分钟”像是一种讽刺。她的手，不受控制地、轻轻地覆上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一个微小的生命正在悄然生长，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种源自血脉深处、属于母性的本能悸动，混合着前世医女对生命的敬畏，像细小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金云岫！”护士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走廊响起，如同审判的号角，“准备一下，到你了。”
金云岫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脸色煞白如纸。苏梦晓也瞬间绷首了身体。
“到……到我了？”金云岫的声音干涩发飘，身体却像被钉在了椅子上，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邵砚清的脸，那枚遗落的玉扳指，窗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还有柜子底层那盒精致的榛子酥……最后定格在B超单上那个小小的、模糊的孕囊影像。
一个生命。
她和……邵砚清的生命。
真的要这样……结束吗？
“岫岫？”苏梦晓担忧地推了推她。
金云岫深吸一口气，试图站起来，双腿却一阵发软。就在这时，胃里一阵熟悉的翻江倒海袭来，她捂住嘴，干呕了几声，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孕吐反应在此刻无情地提醒着她身体里真实存在的另一个生命。
护士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快点，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金云岫咬紧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撑起身子，脚步虚浮地跟着护士往那扇写着“手术室”的门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刀尖上。距离那扇门还有几步之遥，她甚至能看到门内透出的、更加强烈的冷白光线。恐惧和巨大的负罪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停下脚步，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她后悔了？她害怕了？她……舍不得？
“金云岫！”护士的声音带着催促。
就在金云岫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被这巨大的矛盾和恐惧压垮的瞬间——
“砰！”
走廊尽头通往楼梯间的厚重防火门，被一股骇人的巨力猛地撞开！巨大的声响在安静的等候区炸开，引得所有人惊愕侧目。
一道高大的身影冲了出来，满头大汗，满脸焦急，正是邵砚清。他不顾一切地冲向金云岫，眼中闪烁着决绝与痛苦：“岫岫，不要！不要做这个决定！”
是邵砚清！
他显然是狂奔而至，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昂贵西装外套随意敞开着，领带微松，几缕黑发被汗水濡湿，凌乱地垂在的额角。他脸色铁青，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慌。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僵在手术室门口、脸色惨白如鬼的金云岫。
“金、云、岫！” 邵砚清的声音嘶哑，带着狂奔后的喘息和滔天的怒意，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狠狠碾磨出来，响彻整个走廊。
金云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煞神降临般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疼得她闷哼一声。苏梦晓也吓傻了，呆呆地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