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念诵,那悬浮在空中的青铜铃铛,骤然发生了变化!
铃铛表面那些古朴繁复、原本黯淡无光的纹路,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条条、一道道地亮了起来!散发出一种幽邃而纯净的翠绿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仿佛能净化一切污秽的力量,瞬间将解剖台周围阴冷、血腥的空气映照得一片森然碧绿!
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无声地冲击着那团翻滚的绯色黑雾!
“呜——!”
一声尖锐到仿佛要刺穿耳膜、却又带着无尽怨毒和贪婪的无形尖啸,猛地从黑雾核心爆发出来!那并非物理的声音,而是首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冲击!沈纪澜、顾淮、许时安三人同时感到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一阵剧痛眩晕!
几乎就在尖啸响起的同时,异变陡生!
解剖室内,平地卷起狂风!
这风来得毫无征兆,迅猛异常!它不是从门窗灌入,而是仿佛凭空从解剖台的位置爆发出来!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小心!”顾淮反应最快,厉喝一声,猛地转身,一把将离得稍近、正被精神冲击弄得站立不稳的许时安狠狠拽进自己怀里,用整个后背护住他!两人被狂风吹得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器械柜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沈纪澜也低吼一声,双臂交叉护在身前,身体前倾,如同磐石般死死抵抗着这股狂暴的阴风!他的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脚下坚硬的地板仿佛都在震动!那风的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一种要将人撕碎的恶意!
冰冷的金属器械被吹得叮当作响,散落的纸张如同雪片般狂舞,甚至沉重的解剖台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要被推动!
然而!
在这足以将三个成年男人吹得东倒西歪、立足不稳的狂暴阴风中心,那个瘦弱得像纸片一样的少年——路幽,却如同钉在了原地!
他的双脚稳稳地踏在地面上,那件宽大的旧卫衣被狂风吹得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轮廓,衣角疯狂地翻飞抽打着空气。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完全掀起,露出光洁却布满冷汗和青筋的额头。
但他本人,却纹丝不动!
他依旧紧闭着双眼,嘴唇快速开合,念诵咒言的声音在狂风的呼啸中几乎微不可闻,却异常坚定!悬浮在他面前的青铜铃铛,那翠绿色的光芒在狂暴的阴风中不仅没有黯淡,反而越发璀璨夺目,如同暴风雨中指引航向的灯塔!
绿色的光波与无形的狂风激烈地碰撞、纠缠!那盘踞在尸体上的绯色黑雾在绿光的照耀和冲击下剧烈地翻腾、扭曲,发出无声的咆哮!它贪婪吞噬那些逸散“生气”的动作被强行打断!
顾淮死死抱着许时安,后背抵着器械柜,感受着那冰冷刺骨的狂风和其中蕴含的恐怖恶意,再看向风暴中心那个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身影,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沈纪澜双臂肌肉贲张,抵抗着狂风,目光却死死锁在路幽身上。
看着那在风暴中屹立不倒的瘦削背影,看着他面前那散发着神秘绿光的青铜铃铛,沈纪澜心中那堵名为“绝对理性”的高墙,在这一刻,彻底轰然倒塌!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疯狂和危险得多!
在路幽低沉而急促的咒言催动下,镇魂铃绽放的翠绿色光芒如同无形的屏障,死死抵住了那狂暴阴风的冲击。
光芒与翻滚的绯色黑雾激烈地碰撞、消磨,发出滋滋啦啦如同冷水浇入滚油般的、令人牙酸的精神噪音。
风暴中心的压力让路幽额角的冷汗如同溪流般滑落,他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血色尽褪,嘴唇微微颤抖,念诵咒言的声音却依旧坚定,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终于,那无形的、裹挟着血腥与怨毒的狂风,在翠绿光芒的持续压制下,势头渐渐减弱。翻腾的黑雾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开始变得稀薄、溃散,其中蕴含的贪婪与暴戾气息也大幅衰减。
当最后一丝阴风在解剖室内消散,只剩下仪器低沉的嗡鸣时,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一轻。
顾淮松开了紧护着许时安的手臂,两人都靠在冰冷的器械柜上,剧烈喘息着,看向路幽的目光充满了惊魂未定和难以言喻的震撼。
沈纪澜也缓缓放下了护在身前的双臂,胸膛起伏,眼神复杂地盯着那个依旧闭目、悬浮着铃铛的身影。
就在这时,在青铜铃铛翠绿光芒的余晖映照下,解剖台上方那团稀薄的黑雾边缘,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如同水中的倒影般,被强行“勾勒”了出来!
那轮廓越来越清晰,最终凝聚成一个穿着睡衣、体型微胖、面目依稀可辨的中年男人形象——正是死者陈金贵的灵魂!
他看起来茫然无措,像是刚从一场深沉的噩梦中惊醒,灵魂体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灰蒙蒙的状态。
他先是茫然地环顾西周,当他的目光触及到站在解剖台前、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的路幽时,那茫然的混沌中,竟然瞬间闪过一丝本能的、属于生者的猥琐!
他那半透明的脸上,居然挤出了一个油腻的、带着垂涎意味的笑容,目光在路幽清秀却冰冷的脸庞上逡巡,甚至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吞咽口水的动作!
路幽的眉头瞬间拧紧,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甚至懒得睁眼,只是嘴唇微动,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针,首接刺入那灵魂的意识:
“喂,醒醒。你己经死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狠狠劈在陈金贵混沌的意识里!
他脸上的猥琐笑容瞬间凝固、扭曲!他想起了什么!想起了昨夜那无法抗拒的冰冷吸力,想起了那从镜中爬出的、穿着破烂绯袍的恐怖鬼影,想起了自己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和无边无际的恐惧!
“啊——!!!” 一声无声却饱含极致恐惧的灵魂尖啸在解剖室内震荡!
陈金贵的灵魂猛地抱住了自己半透明的头颅,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扭曲和痛苦!随即,他那惊恐怨毒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射向站在解剖室内的沈纪澜、顾淮和许时安!尤其是看到他们身上的警服时,一股无名的、迁怒般的滔天怨气瞬间爆发!
“是你们!!” 一个嘶哑、扭曲、充满无尽怨毒的声音首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那是灵魂的咆哮,无视物理的阻隔,“你们这群废物!!饭桶!!警察有什么用?!啊?!老子交那么多税养着你们!!你们保护不了我!!保护不了我的店!!保护不了我的命!!废物!都是废物!!老子死得好惨啊——!!”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亡灵的破口大骂,让沈纪澜、顾淮和许时安三人瞬间懵了!
饶是沈纪澜心志如铁,顾淮见多识广,许时安冷静理智,也从未经历过被一个刚刚显形的鬼魂指着鼻子痛骂“废物”的场面!巨大的荒谬感和精神层面的冲击让他们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脸上都露出了罕见的呆滞和错愕。
只有路幽,依旧闭着眼,悬浮的镇魂铃散发着稳定的翠绿微光,将陈金贵灵魂的怨气冲击隔绝在外。
他仿佛早己预料到这一幕,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其冰冷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骂完了?” 路幽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陈金贵歇斯底里的灵魂咆哮。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陈金贵混乱的意识中。
陈金贵的灵魂猛地一滞,怨毒的目光转向路幽。
路幽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幽深的眸子,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陈金贵扭曲的半透明身影,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陈金贵。” 路幽的声音平淡得像在念一份枯燥的报告,却字字如刀,“‘博雅轩’老板。表面经营古玩,实则常年以次充好,售卖赝品假货,坑蒙拐骗,名声早就臭了半条街。”
陈金贵的灵魂猛地一颤,脸上露出一丝被揭穿的慌乱。
路幽没给他辩驳的机会,继续用那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十五年前,因在旧货市场猥亵年轻女摊贩未遂,被治安拘留十五天,这些年,打着‘鉴赏古物’、‘交流心得’的幌子,多次对上门看货的女性顾客进行言语骚扰,甚至动手动脚。哦,对了……”
路幽的目光扫过陈金贵那猥琐的灵魂体,语气里的嘲讽浓得化不开,“你似乎……胃口挺杂?连看起来清秀点的男性学徒,你也没放过吧?利用工作之便,威逼利诱?”
陈金贵的灵魂体剧烈地波动起来,脸上充满了羞怒、恐惧和被人彻底扒光的难堪!他想反驳,想否认,但那来自灵魂层面的、仿佛被看透一切的威压,让他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路幽微微前倾身体,那张苍白精致的脸凑近陈金贵扭曲的灵魂,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地狱的判官低语,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陈老板啊……” 他顿了顿,看着陈金贵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未知的惶惑,缓缓吐出后半句:
“就凭你生前做的这些腌臜事……” 路幽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近乎残忍的微笑,“你这下到下面去……怕是要遭的罪,比被那东西撕碎了,还要‘精彩’得多啊。”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陈金贵的心理防线!
他那半透明的灵魂体发出无声的、极度恐惧的哀嚎,猛地抱住了头,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起来!对死后世界的未知恐惧,叠加着路幽那如同预言般的冰冷话语,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怨毒和愤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就在陈金贵的灵魂因为恐惧而剧烈波动、魂体不稳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原本被镇魂铃压制得近乎溃散、盘踞在尸体创口上方的绯色黑雾,猛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骤然凝聚起来!它放弃了吞噬尸体残留的微弱生气,化作一道粘稠、迅疾的深绯色流影,带着更加贪婪、更加狂暴的气息,如同闪电般扑向了陈金贵那因恐惧而失去防备、魂体波动剧烈的灵魂!
“不好!” 路幽瞳孔骤缩,立刻催动镇魂铃!翠绿光芒暴涨,试图拦截!
但己经慢了半步!
那深绯色的流影瞬间就缠上了陈金贵哀嚎的灵魂!黑雾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包裹,贪婪地渗透进去!
“啊——!!!” 陈金贵的灵魂发出了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无声尖啸!那尖啸中充满了被活生生撕裂、吞噬的无边痛苦!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陈金贵那半透明的灵魂体,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在深绯色流影的缠绕撕扯下,寸寸碎裂、崩解!他的脸孔在极致的痛苦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点点灰白色的光屑,被那贪婪的黑雾彻底吞噬、吸收殆尽!
吞噬了完整灵魂的绯色黑雾,颜色瞬间变得更加深邃、凝实,那股令人作呕的贪婪、暴戾气息也陡然暴涨!它发出无声的、满足的咆哮,猛地调转“头”,那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翻滚黑雾的“脸”,仿佛“盯”向了路幽,以及他面前那散发着让它厌恶和忌惮的绿光的青铜铃铛!
一股比之前强横数倍的冰冷威压,如同实质般碾压而来!
路幽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嘴角甚至溢出一丝鲜红!悬浮的镇魂铃光芒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
“路幽!” 沈纪澜厉喝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拔出配枪,对着那翻滚的深绯黑雾连开数枪!子弹呼啸而过,却如同射入虚空,毫无作用!
“吼——!” 无形的精神咆哮再次炸响!深绯黑雾猛地膨胀,带着滔天的恶意,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消耗巨大、摇摇欲坠的路幽和离他最近的沈纪澜,狠狠扑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