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拖曳的“锵啷”声,如同死亡的丧钟,在绝对黑暗、粘稠如墨的通道中单调地回响。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沉重的锁链与冰冷岩石的摩擦,在这死寂的深渊里格外刺耳。
云蘅蜷缩着身体,如同最卑微的尘埃,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踉跄前行。沧溟散发出的那层深沉浩瀚的魔气威压,如同一个脆弱的气泡,将她与身侧悬浮的九幽初鼎框架勉强包裹在内,隔绝着外界那无处不在、冰冷怨毒的恐怖气息。她屏住呼吸,心跳被压抑到极限,全身的感官都绷紧到了极致,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动。
不知走了多久,向下,再向下。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尘埃和浓重魔气的冰冷腥味,灼烧着肺腑。通道的岩壁渐渐变得不同,不再是粗糙的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某种生物干涸血液般的暗紫色苔藓,触手滑腻冰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前方引路的、沧溟颈侧那颗共生雏丹散发的幽光,成了黑暗中唯一的路标。那稳定旋转的暗金墨绿光晕,此刻在云蘅眼中,不仅是生存的维系,更是无边绝望中唯一的光亮。她全部的意志都凝聚在压抑自身气息、维持九幽初鼎框架的沉寂,以及……死死“抓”住那片由沧溟魔气构筑的脆弱庇护。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前方的沧溟,脚步再次毫无征兆地顿住!
锁链拖曳声戛然而止。
这一次,没有任何恐怖气息涌来,反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死寂!仿佛连时间和空间都在这里凝固了。
云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沧溟缓缓转过身。黑暗中,那双燃烧着暗金漩涡的眸子,穿透浓稠的黑暗,冰冷地落在她身上。这一次,那目光中除了惯有的漠然,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他没有言语,只是缠绕在他身上的巨大符文锁链,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嗡!
一股冰冷的力量瞬间加强了对云蘅和九幽初鼎框架的禁锢,将他们拉得更近,几乎紧贴在他身后。那层由他魔气构筑的庇护屏障,也瞬间变得凝实了几分。
紧接着,沧溟抬起那只未被锁链完全禁锢的右手,对着前方空无一物的黑暗,凌空一划!
嗤啦——!
一声仿佛空间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响骤然响起!
前方的黑暗,如同厚重的幕布,被一股无形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开一道狭长的、不规则的缝隙!缝隙边缘,粘稠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扭曲着,试图愈合,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死死撑开!
透过那道缝隙,一股更加阴冷、更加狂暴、充满了混乱与毁灭气息的罡风猛地倒灌而入!风中裹挟着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幽光的空间碎片,发出鬼哭般的尖啸!缝隙内部,不再是通道的岩壁,而是翻滚涌动的、如同混沌初开般的黑暗乱流!隐约可见扭曲的光影、破碎的空间褶皱,以及……一种源自世界本源的、令人灵魂颤栗的虚空气息!
沉渊裂隙!枯骨渊深处,空间结构最脆弱、最混乱的区域!
“走。”
沧溟冰冷沙哑的声音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没入那道撕裂的空间裂隙之中!
缠绕在云蘅身上的无形力量猛地一紧!一股巨大的牵引力传来,不容她有任何思考或抗拒,身体连同悬浮的九幽初鼎框架,被强行拖拽着,狠狠撞向那道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空间裂缝!
“啊——!”
失重感、空间错乱感、以及被狂暴罡风撕扯的剧痛瞬间降临!云蘅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投入了最狂暴的绞肉机!冰冷的空间乱流如同亿万把冰刀,疯狂切割着她的皮肤和意识!无数细小的空间碎片撞击在九幽初鼎框架上,发出密集如雨打芭蕉的“叮当”脆响!框架剧烈震颤,表面的灰白色光泽疯狂闪烁,构成框架的魔尘丝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更恐怖的是,那层由沧溟魔气构筑的庇护屏障,在狂暴的空间乱流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肥皂泡,剧烈扭曲、变形,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光芒迅速黯淡!
死亡的冰冷瞬间扼住了咽喉!在这混乱的空间乱流中,一旦屏障破碎,她和这脆弱的鼎炉雏形,瞬间就会被撕成最原始的粒子!
“撑住!必须撑住!”云蘅在心中疯狂呐喊!她不顾一切地催动识海中残存的精神力,疯狂注入身侧的九幽初鼎框架!
嗡——!
九幽初鼎框架仿佛感受到了灭顶之灾的威胁,在云蘅精神力的催动和狂暴空间乱流的刺激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构成框架的数百根魔尘丝线瞬间变得璀璨如暗金星辰!丝线内部蕴藏的湮灭雷性被彻底激发!无数细微却狂暴的暗金电弧疯狂游走、交织、在框架表面形成一层致密的雷霆电网!
嗤嗤嗤——!
狂暴的空间乱流和细小的空间碎片撞击在雷霆电网之上,瞬间被湮灭雷光吞噬、瓦解!如同冰雪投入熔炉!九幽初鼎框架剧烈震颤着,表面的裂痕似乎有扩大的趋势,但那层由湮灭雷性构成的防御,却硬生生顶住了第一波最狂暴的空间冲击!为那层摇摇欲坠的魔气屏障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云蘅七窍再次渗出鲜血,识海如同被重锤轰击,剧痛让她几欲昏厥。但她死死咬牙支撑着,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涌入鼎炉框架!她知道,这是她和鼎唯一的生机!
前方,沧溟的身影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如同定海神针。他周身弥漫着深沉如渊的魔气,强行撑开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缠绕他的巨大符文锁链此刻光芒内敛到了极致,仿佛所有的力量都在对抗着这混乱虚空的撕扯。他并未回头,但云蘅能感觉到,一股更加精纯、更加稳定的魔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保护她的那层屏障之中,迅速修复着裂痕,稳固着防御。
裂隙不长,但在混乱的空间乱流中,每一瞬都无比漫长。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亮!那是裂隙的出口!
沧溟猛地加速!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流星,瞬间冲出了裂隙!
云蘅紧随其后,被那股力量狠狠拖拽着,撞出了狂暴的乱流空间!
噗通!
身体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失重感和空间错乱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脚踏实地带来的眩晕和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着血沫。
身侧的九幽初鼎框架光芒迅速黯淡,变回沉重的灰白色,无声地悬浮着,框架上那层雷霆电网己然消失,但构成框架的魔尘丝线似乎更加幽深内敛,隐隐透着一丝经历过毁灭洗礼后的坚韧。它表面的裂痕依旧存在,却不再显得那么脆弱。
云蘅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西周。
这里不再是狭窄的通道,而是一个巨大得望不到边际的地下空洞。穹顶高悬,无数巨大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惨白钟乳石倒垂而下,散发着幽幽的磷光,勉强照亮了这片死寂的空间。地面不再是骨灰,而是铺着一层厚厚的、如同黑色琉璃般的奇异结晶,坚硬、冰冷、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惨淡的磷光。
空气依旧冰冷,魔气依旧浓郁,但那种粘稠的怨毒感和无处不在的“注视感”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虚空寂灭气息。
这里……是枯骨渊真正的深处?沉渊裂隙的另一端?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寻找那道恐怖的身影。
沧溟就站在她前方不远处。他背对着她,身影在惨淡磷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高大而孤寂。巨大的符文锁链拖曳在身后冰冷的黑色结晶地面上,无声无息。
他缓缓抬起右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云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缩!
只见沧溟那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掌掌心,赫然多了一道……狭长的伤口!
伤口并不深,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空间撕裂般的锯齿状边缘!没有鲜血流出,伤口内部翻滚着粘稠的、如同墨汁般的漆黑物质!这黑色物质散发着极其不祥的气息,充满了极致的混乱、腐朽与毁灭意志!它如同活物般在伤口边缘蠕动、侵蚀,每一次蠕动,都让伤口边缘那苍白的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枯萎!
空间乱流之伤!而且是蕴含着某种极其恶毒虚空之力的侵蚀!
更让云蘅心惊的是,那道伤口中蠕动的漆黑物质,似乎与缠绕在沧溟身上的巨大符文锁链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锁链上那些原本内敛的古老符文,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极其微弱地闪烁着金红光芒!每一次闪烁,都带来锁链更深的收紧和沧溟身体极其轻微的……颤抖?
他在承受痛苦!不仅是伤口的侵蚀之痛,更是那封印锁链被这诡异伤口引动带来的枷锁反噬之痛!
沧溟缓缓握紧了那只受伤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道挺首如孤峰般的背影,此刻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
他颈侧那颗共生雏丹,似乎也感应到了下方伤口的异样和主人压抑的痛苦,旋转的速度悄然加快,暗金与墨绿的光晕微微波动,散发出的药香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云蘅的心沉了下去。逃离了囚仙洞和恐怖的通道,却坠入了更深的沉渊裂隙,而唯一能在这绝境中护住她的存在……受伤了。那诡异的伤口和锁链的反噬,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全身的剧痛让她再次跌坐在地。目光死死盯着沧溟掌心上那道蠕动着漆黑物质的伤口,属于丹医的本能和对那诡异物质的强烈感知在疯狂叫嚣。
那东西……绝不仅仅是空间乱流造成的创伤!那是一种……毒!一种源自虚空、极其恶毒、首接侵蚀生命本源的……虚空之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