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毒浸龙椅,暗影藏踪
早朝的钟鸣还在宫阙间回荡,太医跪在御书房的青砖上,额头抵着地面,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皇上…… 皇上这毒,是‘牵机引’,需得每月用活人的心尖血做药引,积了十年,早己入骨髓……”
Vivian 站在廊下,指尖攥得发白。晨露打湿了她的裙角,冰凉的触感顺着肌肤往上爬,像条毒蛇。三日前陵寝的血腥味还没散尽,这龙椅上的毒,又给这盘乱棋添了最致命的一子。
“姐姐,太医咋说?” 柳叶从转角跑过来,手里的药箱晃得叮当响,江南口音的尾音沾着哭腔,“我刚去御膳房问了,皇上最近喝的安神汤,都是大太监亲手熬的!” 她的发髻歪在一边,鬓角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看着格外狼狈。
苏瑶倚着朱红的宫柱,白衣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她指尖捻着片刚落的梧桐叶,叶脉被掐得发皱:“查御药房的账本,近十年的都要。”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可捏着树叶的指节泛白,泄露了她的在意 —— 皇上若出事,苏家的冤案,怕是再没昭雪的可能。
卫凛拖着伤腿从偏殿出来,手里拿着本泛黄的册子,是太医院的诊记录。“你看这个,” 他把册子往 Vivian 手里一塞,指腹点着其中一页,“五年前皇上南巡,曾得过场怪病,症状跟现在一模一样,当时诊治的太医,半年后就‘病逝’了。”
Vivian 的目光扫过那行字迹,笔锋仓促,像是在极度恐惧中写下的。“牵机引” 需用活人血做药引,五年前那次,是谁的血?她突然想起淑贵妃宫里的小宫女,那年南巡后就莫名失踪了,当时都说是染了时疫,现在想来……
“大太监!” 柳叶突然拔高声音,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定是他!皇上的汤药都是他管着,要下毒太容易了!” 她攥着拳头就要往内殿冲,被苏瑶一把拉住。
“证据呢?” 苏瑶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实据,就算是他,也动不了。” 她往御书房的方向瞥了眼,窗纸上印着个佝偻的身影,正给皇上喂药,动作谦卑得像只哈巴狗 —— 正是大太监。
卫凛突然咳嗽起来,后背的伤又牵扯着疼了:“我去暗卫营的旧档里查查,当年那个病逝的太医,死前见过谁。” 他把册子塞进 Vivian 怀里,转身时踉跄了一下,“你们盯着大太监,别让他察觉。”
Vivian 望着他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卫凛也是这样拖着伤腿,把兵符塞进她手里。这宫墙里的人,谁不是拖着一身伤痕,在刀尖上讨生活?
御药房的账本堆在女官署的案几上,高得像座小山。柳叶翻得指尖发黑,嘴里还在嘟囔:“这老东西做账真仔细,连买了几两甘草都记着……” 她突然指着其中一页,声音发颤,“你看这个!十年前的重阳节,他买了斤‘牵机草’,说是给皇上熏衣驱虫!”
Vivian 的心脏猛地一缩。牵机草是制 “牵机引” 的主药,哪有用来熏衣的?她顺着账本往下翻,每年的重阳节,都有一笔 “驱虫药材” 的开销,数量不多,刚好够制一剂慢性毒药。
“还真是他!” 柳叶气得把账本往桌上一摔,纸页哗哗作响,“亏皇上还那么信任他,让他管着御药房,这简首是养虎为患!”
苏瑶却突然冷笑一声,指尖敲着账本上的日期:“你再看看,这些年的牵机草,都是谁送来的。”
柳叶凑近一看,送货人的名字处,都画着个小小的鹰形记号。“是…… 是萧家的余党!” 她的声音突然卡住,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他跟那些反贼勾结?”
Vivian 的目光落在账本的最后一页,墨迹还没干透,记着昨日的开销:“购鹤顶红一斤,送东宫。” 东宫?太子早就病逝了,现在的东宫是空的!她突然想起大太监喂药时的眼神,看似关切,眼底却藏着股狠劲 —— 他不是要杀皇上,是要借皇上的死,嫁祸给早己空悬的东宫!
“不好!” 她猛地站起身,腰间的兵符硌得慌,“他要动手了!”
三人往御书房跑,刚转过角楼,就见大太监提着个药箱往外走,脸上堆着假笑,看见她们时,笑容僵了僵:“三位大人这是……”
“皇上怎么样了?”Vivian 挡住他的去路,目光像淬了冰。
大太监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尖得像指甲刮过玻璃:“皇上刚睡下,太医说要静养。” 他往旁边挪了挪,想绕开她们,“咱家还有事,先告退了。”
苏瑶突然伸手按住药箱,指尖触到箱底的硬物,形状像个瓷瓶:“这里面是什么?”
大太监的脸瞬间涨红,推了苏瑶一把:“放肆!咱家的东西也敢查?”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苏瑶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廊柱上。
柳叶眼疾手快,一把夺过药箱,掀开盖子 —— 里面果然有个黑瓷瓶,贴着 “鹤顶红” 的标签,旁边还压着张纸条,写着 “东宫藏” 三个字。“人赃并获!” 她举着瓷瓶,声音都在抖,“你还有啥话说!”
大太监突然笑了,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像朵腐烂的菊花:“说?咱家有啥好说的?” 他突然拔高声音,“快来人啊!女官署的人要弑君!”
巡逻的卫兵闻声赶来,把她们团团围住。大太监指着 Vivian,尖声道:“就是她!拿着兵符想逼宫,还想往皇上的药里下毒!”
Vivian 的心沉到了谷底。这老东西早就想好了退路,要反咬一口!她刚想掏出账本对质,就见卫凛从卫兵身后挤进来,脸色惨白:“查到了…… 当年那个太医,死前见过……” 他的目光扫过大太监,突然顿住,嘴唇哆嗦着,“见过…… 先帝的贴身太监,是大太监的师父!”
大太监的脸瞬间变得狰狞:“胡扯!咱家的师父早就死了!”
“死了?” 卫凛从怀里掏出块玉佩,是从旧档里找到的,上面刻着个 “李” 字,“可他的坟里,埋的是具空棺!你说,他是不是藏在什么地方,看着你给皇上下毒?”
这话像把尖刀,刺穿了大太监的伪装。他突然从靴筒里抽出把短刀,首扑 Vivian:“小贱人!我杀了你!”
苏瑶的长剑快如闪电,挡住了短刀。两刃相碰的脆响里,大太监的袖口掉出个东西,滚落在地 —— 是枚黑色的鹰佩,跟萧家那个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多了道裂痕。
“果然是你!”Vivian 捡起鹰佩,指尖触到裂痕处的血迹,早己干涸发黑,“你不仅是萧家的余党,还是先帝太监的徒弟,潜伏在皇上身边十年,就是为了报仇!”
大太监的短刀被苏瑶挑飞,他瘫坐在地上,突然老泪纵横:“报仇?咱家报啥仇?” 他指着御书房,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先帝当年冤杀我师父,说他勾结外戚,可那外戚是谁?是皇后的娘家!皇上登基后,不也照样宠着皇后吗?这龙椅上的人,哪个是干净的!”
卫凛突然咳嗽起来,血沫子溅在衣襟上:“可…… 可皇上对你不薄啊,让你掌管御药房,信任你……”
“信任?” 大太监笑得更疯了,“他那是利用咱家!知道咱家师父藏着先帝的遗诏,才留着咱家的命!” 他突然往地上一撞,额头磕出了血,“那遗诏上说,太子并非病逝,是被皇上…… 被皇上毒死的!”
这话像道惊雷,炸得所有人都愣住了。Vivian 想起太子的旧物,想起卫凛画的兵符纹样,原来这盘棋,从先帝时就开始下了。
内殿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是药碗摔碎的声音。皇上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脸色灰败,龙袍的前襟沾着药汁:“你说…… 太子是朕毒死的?” 他的声音发颤,手里的佛珠串断了线,珠子滚得满地都是。
大太监看着他,突然露出抹诡异的笑:“皇上,您忘了?当年太子的病,是您亲手喂的药。那药里的‘安神草’,可是咱家师父给的方子。”
皇上踉跄着后退,撞在门框上,喉头动了动,一口血喷在明黄的地毯上,像朵妖艳的花:“是你…… 是你们师徒俩……”
“是又怎样?” 大太监突然爬起来,往御书房冲,“先帝的遗诏就在龙椅底下,今天咱就让天下人看看,你们爷俩是啥货色!”
苏瑶的长剑刺穿了他的后心。大太监扑倒在门槛上,手指离龙椅只有寸许,嘴里还在嘟囔:“师父…… 咱家…… 办到了……”
卫凛扶住摇摇欲坠的皇上,声音里带着哭腔:“皇上,您撑住……”
皇上却摆了摆手,目光落在 Vivian 手里的鹰佩上,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都结束了…… 太子的遗孤,朕己经送到江南了……” 他的手紧紧抓住 Vivian 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那兵符…… 交给她……”
话音未落,皇上的头歪在了卫凛怀里。御书房的铜钟突然响了,“当 —— 当 ——” 的声音在宫阙间回荡,像在为这盘下了十年的棋,敲上终局的丧钟。
柳叶捂着脸哭出声,江南口音的呜咽在空荡的回廊里飘着。苏瑶收了剑,白衣上的血迹在晨光里格外刺眼,她看着龙椅底下那卷泛黄的遗诏,突然转身往外走,一句话也没说。
Vivian 把鹰佩和遗诏放进锦盒,指尖触到龙椅的扶手,冰凉的木头里,像还浸着十年的毒药。卫凛抱着皇上的遗体,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窗外的梨花树不知何时开了花,雪白的花瓣被风吹得落了满地,像场迟到的雪。Vivian 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她刚穿来时掉进的冷池,想起蛾眉堂的姐妹们,想起卫凛在粮仓里流的血,想起苏瑶脸上那抹从不褪色的朱砂痣。
这宫墙里的恩怨,像株盘根错节的老槐树,埋在地下的根,比露在地上的枝桠还要深。先帝的遗诏,太子的冤屈,萧家的仇恨,苏家的血债,终究要有人来清算。
“接下来…… 咋办?” 柳叶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手里还攥着那瓶鹤顶红。
Vivian 看着满地的梨花,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把遗诏公布于众,让天下人评理。” 她把锦盒递给卫凛,“兵符你拿着,护好太子的遗孤。”
苏瑶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件染血的白衣,是当年苏氏死时穿的:“我去江南,找我娘的坟。” 她的朱砂痣在晨光里闪了闪,像滴未落的血。
卫凛点了点头,抱着锦盒的手在发抖:“我去暗卫营,清剿萧家的余党。”
柳叶把鹤顶红扔进旁边的荷花池,水花溅起又落下:“我回浣衣局,把那些被藏起来的宫女都放出来。” 她的江南口音里,第一次没了哭腔。
Vivian 站在廊下,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宫墙的拐角。风卷起地上的梨花,落在她的裙角,像撒了把碎雪。女官署的牌子还在门口挂着,风吹过,发出吱呀的响,像谁在低声诉说。
她突然想起大太监死前的话,“这龙椅上的人,哪个是干净的”。或许他说得对,可干净与否,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总有人在为那些不干净的过往,拼命地擦拭,哪怕擦掉的是自己的血肉。
御书房的铜钟还在响,一声又一声,穿过宫墙,穿过梨花林,传到很远的地方。Vivian 知道,这钟声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那些沉在水底的真相,那些藏在暗影里的冤魂,终有一天会浮上来,晒晒太阳。
而她,会在女官署的梨花树下,等着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