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梨院新生,旧痕新光
女官署的梨花开得正盛,雪白的花瓣簌簌落在 "昭雪阁" 的牌匾上。Vivian 用指尖接住一片花瓣,晨露顺着指缝滴在案几上,与兵符的青铜锈混在一起,像滴凝固的时光。
"姐姐快看!" 柳叶举着张黄纸冲进来,纸边被风吹得卷了毛,"皇上准了!莲心堂旧址的书院,下个月就动工!" 她把纸往梨树下的石桌上一拍,惊飞了几只啄食花瓣的麻雀,"陈郎中的表哥说,工部己经派人去丈量土地了,还问咱要不要题块匾额。"
苏瑶正用靛蓝丝线绣着剑穗,闻言抬头时,针尖戳在指尖,血珠滴在丝线上,晕出点妖冶的紫:"叫 ' 莲心书院 ' 吧。" 她把绣到一半的莲花举起来,阳光透过半透明的丝线,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娘要是知道,肯定会喜欢。"
卫凛拄着拐杖从回廊走来,后心的伤好了大半,只是走路还微微发颤。他手里捧着本账簿,是新拟的昭雪阁章程:"你看这条,凡有冤情者,不论贵贱,皆可来此申诉。" 他的指尖划过 "女子亦可自诉" 几个字,墨汁还带着点潮,"昨儿个有个浣衣局的小宫女来递状纸,说被副总管克扣月钱,咱管不管?"
Vivian 接过账簿,笔尖在 "副总管" 三个字旁画了个圈:"查。" 她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个总爱偷藏糕点的小宫女,眼睛亮得像乌镇的星星,"顺便查查他的账,说不定还能牵出别的事。"
正说着,老马头赶着辆马车停在门口,车板上堆着些旧书,是从莲心堂废墟里捡的:"姑娘你看,这书里夹着些纸条,像是孩子们写的。" 他抖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是歪歪扭扭的 "莲" 字,墨迹被雨水泡得发晕,"老奴瞅着,跟沈才人的笔迹有点像。"
苏瑶的手指抚过纸片上的笔迹,突然红了眼眶:"是我娘教孩子们写的。" 她想起乌镇那口刻着莲花的古井,想起沈才人日记里 "莲心向净,方能照影" 的话,原来有些东西,早就刻在了血脉里。
午后突然起了风,卷着乌云压过来。Vivian 刚把账簿收进暗格,就见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来,官帽歪在一边:"V 大人!不好了!李尚书的家眷在午门跪着呢,说...... 说要翻案!"
三人赶到午门时,雨己经下了起来。李尚书的老母亲跪在泥水地里,怀里抱着个牌位,白发被雨水淋得贴在脸上:"我儿是被冤枉的!那账本是伪造的!"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每喊一声就往地上磕个头,额角渗出血来,混着泥水往下淌。
人群里议论纷纷,有说李尚书罪有应得的,也有叹老夫人可怜的。Vivian 突然注意到,老夫人袖口露出半块玉佩,刻着的牡丹纹与首辅临死前攥着的那半块,正好能拼成一朵完整的。
"带回去。" 她朝卫凛递了个眼色,"昭雪阁的规矩,有冤必审。"
老夫人被扶进昭雪阁时,还在挣扎着要往柱子上撞:"我不活了!你们这群奸臣,连个死人都不放过!" 柳叶端来的姜汤被她挥手打翻,瓷碗在青砖上碎成几瓣,像朵骤然绽放的冰花。
苏瑶突然从暗格取出本账册,是当年李尚书任江南巡抚时的赈灾记录:"乾隆三年,您儿子将二十万石粮食挪作私用,导致苏北饿死三千余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把钝刀,慢慢割开陈年的伤疤,"这账本上有他的亲笔签名,还有领粮人的画押。"
老夫人的哭声突然顿住,眼睛死死盯着账册上的签名,嘴唇哆嗦着:"不...... 不可能......" 她的手突然捂住心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是那个首辅...... 是他逼我儿干的!"
卫凛的手猛地攥紧拐杖,后心的伤口被扯得生疼:"您有证据?"
老夫人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封书信,纸页脆得一碰就碎:"这是他临终前写的,说首辅拿我们全家性命要挟......" 她的眼泪滴在信上,晕开了 "儿不孝" 三个字,"他让我把信藏好,等有朝一日能昭雪......"
雨停时,夕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信上的朱砂印泥上,泛着诡异的光。Vivian 突然想起账本里记载的 "乾隆三年粮案",当时的主审官,正是己经被赐死的王御史。这盘棋,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查。"Vivian 把信锁进暗格,钥匙交给苏瑶保管,"从王御史的旧部查起。"
柳叶突然指着窗外:"你们看!莲心书院的方向,有人在烧东西!" 浓烟滚滚,在夕阳里拧成条灰黑色的龙,"像是...... 账本!"
卫凛抓起兵符就往外走,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响:"去看看!"
书院工地的火堆旁,几个工匠正往火里扔着什么,纸灰被风吹得漫天飞。Vivian 冲过去抢下最后几本账册,封面上写着 "莲心堂收支明细":"住手!"
为首的工匠吓得跪在地上,声音抖得像筛糠:"是...... 是个蒙面人让我们烧的,说给十两银子......" 他的手指向西北方向,"刚往那边跑了,穿件黑斗篷,看着像个女的。"
苏瑶突然追了出去,白衣在暮色里像只惊鸿。Vivian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突然想起那枚刻着 "甲字零号" 的莲心堂令牌 —— 沈苏两家的祖母,当年是不是也像这样,在黑暗里追逐着真相?
卫凛捡起片没烧完的纸,上面还能看清 "沈夫人捐银百两" 几个字:"是沈家的账。" 他把纸片往 Vivian 手里一塞,"这蒙面人,怕是冲着沈苏两家来的。"
回到昭雪阁时,苏瑶正坐在梨树下,手里攥着块玉佩,是从蒙面人身上扯下的,刻着半朵梨花:"是萧家的人。" 她的指尖在玉佩边缘划着,那里有道新的裂痕,"络腮胡还有同伙,藏在京城。"
柳叶突然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甜得皱起眉头:"怕啥?咱有兵符,还有这么多姐妹!" 她指了指窗外,几个浣衣局的宫女正往这边张望,手里还攥着刚写好的状纸,"她们说,要是有人敢来捣乱,就跟咱一起拼!"
暮色漫进梨院时,Vivian 点亮了檐下的灯笼。灯光透过纸罩,在地上投下朵巨大的莲花影,将兵符、玉佩和账本都罩在里面。卫凛在核对新送来的状纸,苏瑶在修补那枚破碎的梨花佩,柳叶则在教小宫女们认字,"莲" 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株努力生长的幼苗。
Vivian 摸着案几上渐渐凝固的露水,突然明白昭雪阁的意义。不是要把所有冤屈都挖出来,而是要让那些沉在水底的声音,有机会浮出水面。就像这梨花,就算落在泥里,也能滋养出下一季的芬芳。
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咚 —— 咚 ——",敲在第三下时,柳叶突然指着墙头:"你看!"
月光里,个小小的身影正往院里扔着什么,"啪嗒" 一声落在梨树下 —— 是朵用绢布做的莲花,花瓣上绣着行极小的字:"明日午时,西郊废庙,有要事相告。"
Vivian 捡起绢花,指尖触到花瓣里的硬物,像是块玉佩。她抬头望向墙外,只有风吹梨花的簌簌声,像谁在暗处轻轻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