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砧上那根暗青铁条的冷硬光泽,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定北营每个人眼中漾开的不是涟漪,而是近乎癫狂的波涛。短暂的死寂后,岩凹内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嘶吼、捶地、号哭和语无伦次的狂喜。饥饿的肚腹、冻僵的西肢、深入骨髓的恐惧,在这一刻都被那根粗糙铁条上闪烁的金属冷光暂时灼烧殆尽。
“刀胚!是刀胚!”
“天爷!真打出来了!”
“有铁了!咱们有铁了!能活命了!”
汉子们赤红着眼,围在石砧边,想摸又不敢碰,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妇人们搂着孩子,泪流满面,仿佛那铁条是失散多年的骨肉。连角落里的王二狗,都拖着断腕,挣扎着爬到火光边缘,呆滞的眼睛死死盯着石砧,里面第一次燃起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火光。
赵铁柱跪在陈骁面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岩石,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滚出。他腰间的“缠云”刀鞘上,旧的血迹混合着新的泥污。这柄沾着背叛者断手的刀,曾是堡子里最强的依仗。而现在,一根比它更粗糙、更原始的铁条,却点燃了比它锋利百倍的希望。
陈骁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的闷痛和左臂那阴冷的麻木。他看着眼前这因一根铁条而沸腾的岩凹,嘴角那丝极淡的弧度带着沉甸甸的疲惫。成了,赌赢了第一步。但这铁条,只是开始。气运值:【15/1000】,如同风中残烛。身体的枷锁依旧沉重:【阴寒邪毒侵蚀(中度)】、【肺腑震创(中度)】、【精血亏损(重度)】。突厥人的阴影并未散去,食物的绞索越收越紧。
他目光扫过瘫在地上、如同被抽干所有力气、半边身子被鲜血染红的韩二。少年仅存的右手无力地垂着,指尖还在微微痉挛,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纯粹到极致的满足笑容。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根铁条。
“孙三钱…”陈骁嘶哑开口,声音微弱却压过了岩坑内的喧沸。
“老朽在!”孙三钱抹了把老泪,踉跄着扑过来。
“救他…用…最好的药。”陈骁的目光落在韩二肩头那再次崩裂、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这双手,是定北营未来的命脉。
“是!是!”孙三钱连声应着,手忙脚乱地扑向韩二,小心翼翼地剪开被血浸透的麻布,当看到那深可见骨、边缘焦黑翻卷的伤口时,饶是见惯了惨状,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立刻取出珍藏的最后一点磺胺粉末和酒精纱布,又掺入一小撮珍贵的萨满骨粉,小心翼翼地清理、敷药、包扎。
“铁柱…”陈骁再次出声。
赵铁柱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混杂着敬畏与狂热:“堡主!您吩咐!”
“带人…把剩下的…铁渣…全筛出来…砸碎…”陈骁的目光投向角落里那堆不起眼的“垃圾”,“木炭…省着用…骨粉…也省着…再起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岩凹内一张张因狂喜而扭曲的脸,“先…打箭头…短的…三棱的…要快…”
箭头!赵铁柱瞬间明白了堡主的意图!堡墙上那不到二十支的残箭,根本挡不住突厥人下一次冲锋!有了铁箭头,哪怕是最简陋的,配上缴获的突厥弓,射程和杀伤力也将天差地别!这是最迫切的需求!
“明白!”赵铁柱如同打了鸡血,猛地跳起来,“都他妈听见堡主的话了?!别嚎了!筛铁渣!砸石头!给老子把眼睛放亮点!挑最红的!韩二兄弟拼了命打出来的路子,别给老子糟蹋了!”他吼声如雷,瞬间压下了混乱的狂喜,将岩凹内的力量重新拧成一股绳。汉子们立刻扑向铁渣堆,妇人们也加入进来,用石头、用刀背,仔细地敲打筛选。
岩凹内再次陷入一种狂热而有序的忙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筛子的摩擦声、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饥饿依旧啃噬着肠胃,但此刻,那堆冰冷的铁渣,成了比食物更重要的希望源泉。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光,每一次砸出一粒暗红的铁粒,都引来一阵压抑的低呼。
陈骁闭着眼,靠在石壁上,努力调匀呼吸,对抗着体内的翻江倒海。识海中那点微弱的气运值,此刻显得无比珍贵。他需要它来“看”,看得更远,看得更清。
【侦测到宿主精神高度专注(资源点开发)。】
【是否消耗10点气运值,启动‘洞幽’(局部强化)?扫描范围:断指山坳(铁矿脉)。目标:浅层矿脉分布细节、易开采点标记。持续时间:半炷香。】
10点!几乎是三分之二的家当!但值得!
“启动!”陈骁毫不犹豫。
【消耗气运值10点!】
【当前气运值:5/1000】
【‘洞幽’(局部强化)启动!…信息收集中…】
一股冰冷的感知力瞬间锁定断指山坳!识海光幕上,那片暗红色的赤铁矿脉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清晰细节!矿脉的走向、厚度、浅层露头的位置、甚至几处因风化或地质活动而相对松软、易于挖掘的矿点,都被清晰地标记出来!如同在绝境中点亮了一盏精准的矿灯!
“赵铁柱…”陈骁睁开眼,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属下在!”赵铁柱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
“明日…风雪小些…带人…去山坳…西坡…那块…凹进去的…大石头下面…挖…”陈骁艰难地描述着“洞幽”标记出的最佳开采点,“红石头…多…好挖…”
赵铁柱眼睛一亮,重重点头:“明白!堡主放心!就是用手刨,也给您把红石头刨回来!”
韩二在孙三钱的照料下,敷了药,喝了点参须汤,沉沉睡去。但仅仅两个时辰后,他就被肩头火辣辣的剧痛和岩凹内叮当作响的声音惊醒。他挣扎着坐起,看到众人围着新垒的小炉和筛出来的铁渣粉末忙碌,眼神瞬间恢复了之前的炽热。他推开孙三钱的阻拦,仅存的右手抓起一块燧石,又扑到那堆兽骨硬木旁——他那未完工的“往复式风箱”还差最后几道活门的皮绳捆扎。
“韩二!你别动!伤口…”孙三钱急得跺脚。
“俺…俺没事!”韩二咬着牙,额角渗出冷汗,但手上的动作却异常稳定。堡主传递的图纸细节在“匠魂沸腾”状态下无比清晰,他甚至能本能地优化活门的角度,让风力更集中。“炉子…要风…俺的风箱…得成!”他固执地说着,仅存的右手如同最精密的工具,穿针引线般捆扎着皮绳。
孙三钱看着他肩头麻布上迅速洇开的暗红,长叹一声,不再阻拦,只是默默地守在一旁,准备随时止血。
当夜,风雪稍歇。惨淡的月光艰难地穿透云层,给银装素裹的断指山坳镀上一层冰冷的死寂。岩凹内,炉火再次燃起。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流程顺畅了许多。骨粉混入珍贵的木炭,韩二强忍剧痛操作着刚刚完工、效率更高的兽骨风箱。黄白色的火焰带着亮白边缘再次升腾。筛得极细的铁渣粉末在恐怖高温下熔融、聚拢。
赵铁柱亲自操锤!他臂力远超韩二,沉重的石锤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粘稠的铁块上!
砰!砰!砰!
沉闷而震撼的砧声,再次在寒夜里炸响!每一次锤击,都伴随着火星的怒放和铁屑的飞溅!岩凹内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砧声剧烈跳动!这一次,石砧上诞生的不再是铁条,而是一根根只有手指长短、三棱锥形的、带着滚烫余温的——铁箭头胚!
虽然粗糙,虽然毛刺遍布,但那尖锐的三棱锥形,在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当第一根冷却后的三棱铁箭头胚被赵铁柱小心翼翼地拿起,用缴获的突厥箭杆(折断尾部)试着装上时,汉子们发出了压抑的欢呼!虽然只是粗胚,还需要打磨开锋,但这意味着,定北营的弓箭,将不再是只能吓唬人的烧火棍!
这一夜,砧声未绝。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石砧旁己经堆起了二十几根冰冷、粗糙却杀气腾腾的三棱铁箭头胚。韩二再次力竭倒下,脸色惨白如纸,但嘴角却带着满足的笑意。赵铁柱和几个汉子也累得手臂,虎口崩裂,但看着那堆箭头胚,眼中只有狂热。
第三天,风雪更急。
赵铁柱不顾劝阻,带着五个最强壮的汉子,顶着能把人掀翻的狂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断指山坳。按照陈骁指引的位置,他们找到了那块凹进去的巨石。冻土坚硬如铁,他们用仅存的铁钎(缴获弯刀改的)、木棍,甚至用冻僵的手去刨!手指被锋利的冻土和碎石划得鲜血淋漓,却没人停下。当第一块暗红色的、沉甸甸的赤铁矿原石被从相对松软的岩层下撬出来时,汉子们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他们用破袄子裹着矿石,像抱着稀世珍宝,踉跄着拖回岩凹。
岩凹内,打磨箭头的“工坊”也开了张。几个还算手巧的妇人,用最细的磨石(找来的坚硬鹅卵石)和砂砾(河滩筛的),按照韩二强撑着口述的要点,一点点磨去箭头胚上的毛刺,打磨出锋利的棱刃。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沙沙的摩擦声,成了岩凹里新的乐章。
陈骁的状态却急转首下。阴寒邪毒在左臂肆虐,整条手臂乌紫,麻木感蔓延到了肩颈。肺腑的震伤在寒冷和疲惫的催化下,咳嗽越发剧烈,每一次都带出暗红的血块。高烧如同附骨之蛆般卷土重来,将他拖入半昏半醒的谵妄。孙三钱用尽了所有法子,最后一点磺胺也用了下去,只能看着堡主的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铁…不够…”昏沉中,陈骁似乎还在呓语。
“炭…骨头…粉…”韩二挣扎着守在炉边,指挥着新一炉铁渣的熔炼,眼睛熬得通红。他肩头的伤口在反复崩裂和高强度劳作下,恶化得触目惊心,脓血混合着骨粉药膏,散发出不祥的气味。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全部心神都系在炉火的颜色和鼓风的力量上。堡主倒下了,他就是那点铁火的守护者。
饥饿,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一点马肉和树皮糊糊耗尽。岩凹内,孩子们的哭闹声再也压不住,汉子们敲打和打磨的动作变得无力而迟缓,绝望的死灰色重新爬上每个人的脸。铁的光泽,在空瘪的肚腹面前,似乎也黯淡了。
黄昏,风雪如路。
一个负责瞭望的哨兵连滚爬爬地冲进岩凹,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狼!好多狼!山坳那边!绿油油的眼睛!数不清!”
狼群!
饥饿的狼群,被山坳里持续的炉火、人声和…血腥味吸引来了!
岩凹内瞬间一片死寂!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浇灭!汉子们握着刚磨出一点锋刃的铁箭头,手却在发抖。妇人们紧紧搂住哭闹的孩子,眼神空洞。刚拖回矿石的赵铁柱,看着地上那几块暗红的石头,又看看堡主昏迷不醒的样子和洞口外呼啸的风雪,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全身!刚有了点铁,就要喂狼了吗?
“关门…堵死…”角落里,一个虚弱到极致的声音响起。
是陈骁!他竟然在昏迷中被惊醒了!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剧痛和虚弱死死按在狼皮上。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起泡,深陷的眼窝里,目光却像垂死凶兽的最后一点寒芒,死死盯着岩凹入口的方向。
“堡主!”孙三钱和赵铁柱同时扑过去。
“火…把…箭头…”陈骁的视线己经开始模糊,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那堆打磨中的三棱铁箭头胚,又看向角落里堆放的、浸过火油的破布条(之前做火油箭剩下的),“…绑上…沾油…当…火箭…”
赵铁柱瞬间明白了!铁箭头加上火!这是他们唯一能对抗狼群的武器!虽然简陋,虽然数量少得可怜!
“快!把磨好的箭头都拿来!绑布条!浸油!”赵铁柱如同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嘶声吼道!
幸存的几个弓箭手立刻扑向那堆箭头胚和破布条。手在抖,心在颤,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很快,十几支绑着浸油破布、装着粗糙三棱铁箭头的“火箭”被仓促制作出来。
岩凹口,沉重的木门和顶门石被死死堵住。仅存的缝隙处,汉子们用长木棍顶着门板,身体死死抵在后面,脸色煞白,听着外面风雪中越来越近、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和利爪抓挠岩石的声音!
“嗷呜——!”
一声穿透力极强的狼嚎在岩凹外炸响!紧接着,是更多的嚎叫附和!利爪抓挠岩石和木门的声音骤然密集、猛烈起来!整个岩凹都在微微颤抖!门缝处,甚至能闻到那股浓烈的、带着腥臊的野兽气息!
“点火!准备!”赵铁柱眼睛赤红,亲自拿起一张最强的突厥弓,搭上一支“火箭”,箭头对准门缝!另外几个弓箭手也哆哆嗦嗦地拉开弓弦。
“放!”当第一对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狼眼出现在门缝外的刹那,赵铁柱发出了嘶哑的咆哮!
嗤!嗤!嗤!
几支燃烧的火箭带着微弱的火光,从狭窄的门缝中疾射而出!
噗!噗!
箭矢入肉的闷响和狼类凄厉的惨嚎几乎同时响起!一支火箭正中最前面一头巨狼的眼窝!燃烧的油布瞬间点燃了它头部的皮毛!另一支射中了旁边一头狼的前腿,铁箭头深深嵌入骨肉,火焰舔舐着皮毛!还有几支射孔,钉在雪地里燃烧。
狼群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焰和攻击惊得一阵混乱!受伤头狼的惨嚎和翻滚加剧了骚动!
“再放!”赵铁柱抓住机会,再次嘶吼!
又是几支火箭射出!这一次准头更差,只有一支擦伤了另一头狼的脊背,点燃了皮毛。但火焰本身,就是对野兽最大的威慑!狼群的攻势明显一滞,嚎叫声中带上了惊疑和畏惧。它们围绕着燃烧的同伴和火箭,在岩凹外焦躁地徘徊,绿油油的眼睛在风雪中闪烁着贪婪与恐惧交织的光芒。
岩凹内,短暂的喘息。汉子们死死抵着门,弓箭手们手忙脚乱地重新搭箭、点火。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劫后余生的冷汗和更深的恐惧。火箭,只有不到十支了。
“铁柱哥…给…”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是韩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挣扎着爬了过来,仅存的右手,死死攥着两根刚刚在炉火余烬里抢时间、用最后一点熔融铁水浇铸出来的、更加短小粗糙、却带着尖锐倒刺的…铁蒺藜!铁蒺藜还带着暗红的余温!
“从…门缝…扔出去…”韩二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眼神却亮得惊人。
赵铁柱瞬间明白了!他一把抓过那两根滚烫的铁蒺藜,也顾不上烫手,对着门缝外狼群徘徊的雪地,狠狠扔了出去!
噗!噗!
铁蒺藜落在雪地里,尖锐的倒刺朝上,瞬间被积雪半掩。
“狼崽子!来啊!”赵铁柱对着门缝外发出挑衅的咆哮!
或许是血腥和火焰的刺激,或许是头狼受伤激起的凶性,短暂的混乱后,几头格外强壮的公狼再次发出低吼,试探着向岩凹口逼近!
嗷——!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骤然响起!一头冲在最前面的公狼,前爪狠狠踩中了雪地里半掩的铁蒺藜!尖锐的铁刺瞬间穿透了它厚实的脚掌!剧痛让它疯狂地跳跃、翻滚,反而将另一枚铁蒺藜更深地扎进身体!鲜血瞬间染红了雪地!
这惨烈的一幕彻底击溃了狼群最后的进攻意志!剩下的狼惊恐地看着在雪地里翻滚惨嚎的同伴,看着岩凹门缝内闪烁的火焰和冰冷的箭头,呜咽着,夹起尾巴,缓缓退入了风雪弥漫的黑暗山林。只有受伤头狼和那头踩中铁蒺藜的公狼,还在雪地里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哀鸣。
危机,暂时解除。
岩凹内,紧绷的弦骤然松开。抵门的汉子们脱力地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弓箭手们手中的弓无力垂下。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弥漫开来。
赵铁柱拄着弓,看着门外雪地里挣扎的狼影,又低头看看手中仅存的几支火箭,最后目光落在地上那两根沾着狼血和雪泥的铁蒺藜上。他猛地转身,看向角落里再次昏睡过去的韩二,看向石砧旁那堆冰冷的箭头胚,看向昏迷中眉头紧锁的堡主,最后看向洞口外无尽的风雪。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到那堆从断指山坳拖回来的赤铁矿石前。暗红色的石头在火光下沉默着。他弯腰,用尽全身力气抱起其中最大的一块。矿石冰冷、粗糙、沉重。
他抱着矿石,走到那简易的石炉旁,将矿石重重地放在炉边。然后,他拿起沉重的石锤。
没有言语。他抡起石锤,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向那块冰冷的赤铁矿!
砰!
火星西溅!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岩坑内炸响!比之前的砧声更加原始,更加沉重!
一锤!又一锤!
赵铁柱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赤红着眼睛,手臂上的肌肉贲张,青筋如同蚯蚓般蠕动。石锤砸在矿石上,发出单调而震撼的轰鸣,石屑和暗红的矿粉簌簌落下。
这锤声,不再是为了锻造。是为了宣泄,为了宣告,为了在这绝境的风雪中,砸出一条生路!
岩凹内,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他。看着那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的石锤。看着那在锤击下逐渐碎裂的、代表未来的暗红矿石。
铁的光,映着洞外无边的雪。砧声裂雪,锤声凿冰。这声音,是绝望中的号角,也是向死而生的战鼓。定北营的铁火时代,在这血与冰的交织中,真正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