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凡缩在溶洞石壁的阴影凹陷里，如一块覆苔顽石。身前铺着一块撕下的、勉强干净的黑布片，上面孤零零摆着三颗温润如玉的极品辟谷丹。
位置刁钻：头顶钟乳滴水，形成湿冷无人区；身后怪石半围，仅留狭窄缝隙为“门脸”。幽绿苔光勉强照及布片边缘，衬得丹药内敛莹白。
隐蔽，可进可退。
他将背后破布紧捆的炼丹炉又往阴影深处掖了掖，拄着惨白骨杖蜷缩，破烂兜帽低压，只露泥污下巴，气息奄奄如朽木。
时间在鬼市压抑的嗡鸣与滴水声中爬行。黑袍鬼影匆匆掠过，冰冷目光扫过摊位如刀刮石，无人瞥这角落“老丐”一眼，更无人留意那“白丸子”。
心，沉入冰谷。
失策！鬼市交易的是血赃、阴邪、硬通货！谁会看得上辟谷丹？还是三颗？无异于路边土坷垃！
摸着怀中仅剩的保命丹，感受背后冰冷死寂的炉子，沮丧与危机感攫紧了他。耗下去必死！必须脱手，哪怕贱卖换一块下品灵石！给“漏勺祖宗”喂上电，才有生路！
他咬牙，嘶哑干咳，引来了斜对面摊主的注意——那人缩在阴影，面前摆几块阴气矿石，脸上戴着油亮黑木笑脸面具，渗人。
“咳……道友……行行好……换点……救命的……”
笑脸面具后的眼冷漠扫来，掠过丹药，鼻腔发出微不可闻的嗤笑，旋即移开。
心凉半截。果然垃圾。
他不死心，目光逡巡。一个斗篷沾泥、脚步虚浮的灰布罩散修（练气一二层）引起注意。此人正焦灼询问摊位，屡遭冷拒。
机会！底层散修需辟谷丹！
心跳加速，他再次嘶哑呼唤：“道友……辟谷丹……上好的……”
灰布罩闻声转头，疲惫眼扫向角落。看到丹药，先是一丝希望，旋即被深疑取代。他迟疑走近，蹲下拈起一颗，凑近布罩下的鼻端用力嗅。
林小凡心悬嗓子眼——成了？
灰布罩皱眉，狐疑打量丹药与腐朽老丐：“老头，你这丹……什么味儿没有？坊市最次的下品也有土腥气。泥丸子糊弄人？”
林小凡懵了。没味儿？他猛吸鼻子——浓郁霸道的谷物馨香冲入鼻腔！对方竟闻不到？
他瞬间明悟：极品丹香太纯粹内敛！非近距细察或特定灵觉不可感！鬼市人人自危，谁会细闻乞丐的“泥丸子”？
“这……这……”他语塞。
灰布罩嫌恶地将丹丢回布片：“省省吧老鬼，找地儿等死吧。”起身扎入阴影。
三颗丹蒙着冰冷水滴，寂寥躺着。
寒气从脚底冲顶！完了！示“璧”无门！怀璧其罪！
绝望藤蔓缠绕。他颓然缩回阴影深处。走！趁未被当垃圾清理！或……自己吃了丹药钻地洞？
万念俱灰欲收摊时——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自紧贴后背的炉体豁口传来！如烧红引线，瞬间点燃布片上水润的三颗丹！
嗡！神魂深处共鸣！
林小凡瞳孔骤缩！
只见那三颗乳白丹丸，仿佛被无形之火内燃，骤然爆发出凝练霸道到蛮横的谷物馨香，混合大地醇厚，轰然撕裂鬼市浊气！如无形巨锤砸向方圆十几丈所有修士的嗅觉！
刹那间，低语、讨价、脚步……戛然而止！
时间凝固。
端详骨符的手僵在半空。
触及染血戒指的修士如遭电击。
假寐的青铜面具壮汉骇然睁眼！
连那笑脸面具摊主，冷漠眼神也剧烈波动，死死盯来！
无数道目光如嗅血鲨鱼，自西面八方阴暗角落聚焦！震惊、贪婪、狂喜、杀意……在斗篷面具下无声沸腾！
“什么……味道？”沙哑声震撼响起。
“丹香？！如此纯粹……”难以置信的颤抖。
“极品丹？！怎会在此？！”贪婪低吼。
“哪里？！”压抑低吼与急促脚步轰然打破死寂！人群如被无形之手推动，朝角落汹涌而来！
林小凡大脑空白，血冲头顶又瞬间冻结！定身泥塑般僵缩，心擂如鼓！
完了！祖宗！您这漏勺自带扩音喇叭！
他眼睁睁看黑袍鬣狗从各方汇聚！幽绿光映照狰狞贪婪面具，饿狼般的眼锁定布片上三颗“灾星”！
最近两人率先冲到：矮壮野猪面具呼吸粗重；瘦高灰布罩眼布血丝狂热。
“老东西！丹是你的？”野猪面具粗嘎威胁，破皮手套抓向丹药！
灰布罩更快！枯爪抢先抓丹：“滚开！老子先见！”
“放屁！”野猪面具怒拳捣肋！拳风呼啸！
两人瞬间扭打！拳脚灵力闷响，怒骂劲风猎猎！丹药在气流中滚动，丹香更狂暴扩散！
“抢啊！”
“别挡道！”
冲突点燃火药桶！人群炸锅！贪婪压倒潜规则！呼喝推搡爆发！更多手伸向布片与“老丐”！
角落瞬间被人潮淹没！林小凡被挤在岩壁与狂热人体间！汗味喘息凶光如潮！一只污手粗暴抓向他衣襟搜身！另一脚踩碎兽骨杖！
“我…丹…”他嘶哑嗬嗬，怒涛扁舟般将被撕碎！怀璧其罪的刺骨寒意袭来！
混乱顶点，数手即将抓丹，阴冷杀意锁定林小凡时——
“吼——！！！”
炸雷咆哮裹挟狂暴灵力冲击波，自人群外围炸开！溶洞嗡鸣，苔光剧晃！
音波实质冲击狠狠撞上人背！
“噗……”
拥挤数十人如草倒伏！弱者口鼻溢血踉跄，强者气血翻腾骇然！
人群被利刃劈开，清出通道。
三座铁塔矗立尽头。
为首者近丈高，虎背熊腰如肉山，仅着敞怀黑皮坎肩，露虬结伤疤古铜胸膛，蹬兽皮重靴。脸上巨大暗红金属虎头面具，獠牙怒张，眼射冰冷残暴凶光！练气后期巅峰凶煞之气凝滞空气！
身后两人：左精瘦鬼脸藤木面具（练气五层），腰插毒匕；右光头毒蝎纹身壮汉（练气六层），肩扛碗口粗刺铜棍。
“黑…黑虎帮！”惊恐低呼如冷水浇沸油！
贪婪人群瞬间噤若寒蝉！手触电缩回！近者面白滚爬后退！笑脸摊主早己缩回阴影敛息。
“疤面虎”凶人！此地规矩制定者！
疤面虎残暴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向角落阴影里瑟缩的“老丐”与布片上的三颗丹。
“哼！”闷雷冷哼。他抬重靴，咚咚走来。鬼脸猴、毒蝎光头紧随，阴冷扫视。
人群分更宽路。
巨大阴影笼罩林小凡与摊位。凶煞气压得他窒息，心被冰手攥紧。
虎目扫丹，刮骨般落他身上。
“老棺材瓤子，”疤面虎声如金属摩擦，字字重锤，“泥丸子…有点意思。哪儿来的？”
林小凡喉干背透冷汗，强作镇定挤出更嘶哑颤抖声：“捡…乱葬岗…破罐子…里…就这几颗…”他“恐惧”颤抖，破袖笨拙抹“口水”，眼角余光死死锁住身后石缝生路。
“捡的？”鬼脸猴尖嗤，“乱葬岗有这货？当爷们断奶娃？”
毒蝎光头狞笑，铜棍“咚”地顿裂石地！
疤面虎未理，冰冷虎目穿透般扫视林小凡。他死抱“破布包裹”（丹炉），抖如筛糠呜咽。
“破罐子？”疤面虎声带玩味，“什么样？”
“黑…漏底…断腿…香炉…像…铜的…想…卖铜钱…”声音抖碎。
“哦？”疤面虎声调微扬。他缓缓蹲身，小山般压迫。蒲扇大手（茧疤污垢）未取丹，反抓向林小凡紧抱的破布包裹！
林小凡瞳孔针缩！血冲顶又冻结！下意识欲抱紧，却“恐惧”颤抖似欲脱手！
大手即将触包裹刹那——
“嗯？”
疤面虎动作骤顿！冰冷虎目如利箭射向溶洞深处另一方向！鬼脸猴、毒蝎光头亦惊疑转头！
一股隐晦阴冷强大气息，如滑腻毒蛇，在人群外围某阴影角落一闪即逝！虽快如错觉，疤面虎等高手皆心悸！
高手！来者不善！
疤面虎手悬半空。虎头转向气息方向，眸中凝现忌惮。暗处窥伺者构成威胁。
他收回目光，落回破布包裹，眼神闪烁。破漏铜炉？将死老丐？香得离谱的“泥丸子”？暗处高手？
水浑了。
疤面虎缓缓起身，巨影重罩。不看林小凡，冰目扫过噤声人群，落回布片丹药，沙哑声不容置疑：
“这三颗，虎爷收了。”示意鬼脸猴，“猴子，给钱。”
鬼脸猴微愣，迅摸出三块灰扑扑、灵气稀薄的下品灵石，丢在布片上。
“叮当”。
三块劣石换三颗极品丹！明抢！
“虎…虎爷…这…”林小凡“哆嗦”欲辩。
疤面虎不理，手一挥，气劲卷起丹药入掌。凑近虎头面具深嗅，似有满足闷哼。
“东西不错。”声无情绪。丹丢毒蝎光头收好。冰冷虎目重钉林小凡，如视蝼蚁。
“老东西，”声不高却清晰入耳，“虎爷今天买你‘泥丸子’。你最好祈祷那‘漏底破铜炉’还能‘捡’出好东西。”
他顿了顿，虎头转向林小凡身后石缝，扫过阴影中蠢动目光，一字一句：
“这鬼地方，东西丢，人没…常事。懂吗？”
言罢，转身带人，重步分开人群，溶洞深处。
脚步声如丧钟。
人群解冻流动。无人再近角落。目光扫过瑟缩“老丐”与布片上三块劣石，怜悯讥讽，更多是看死人的冷漠。
黑虎帮盯上，死期不远。
林小凡蜷缩“恐惧”微颤。枯手颤巍巍拢起劣石如抓稻草。破兜帽深垂，遮尽表情。
阴影下，他死死咬唇，血腥弥漫。冰冷愤怒与心悸交织。
人群后方不起眼角落，一只枯瘦鹰爪缩回宽大黑袍。兜帽低压，露冷硬下巴。枯爪指尖残留一丝微弱丹香。
斗篷阴影里，极轻极冷低语如毒蛇吐信：
“极品…辟谷？呵…有点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