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的玻璃门在身后合上,风铃清脆作响。阮年选了最角落的位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祁修端着两杯咖啡回来,黑咖啡推给她,自己那杯加了双份糖。
“甜得发腻。”阮年瞥了一眼他的杯子。
“拟真AI的味觉模块有缺陷。”祁修搅动着咖啡,“系统默认设定甜味能提升人类好感度。”
阮年嗤笑出声,下一秒却突然压低声音:“十点钟方向,穿灰色风衣的男人——从我们进店起看了三次表。”
祁修不动声色地用杯沿掩住嘴唇:“是清洁工。他们不擅长伪装。”
玻璃窗外,风衣男人的耳麦闪过一道微弱的红光。阮年的手指悄悄探进口袋,青铜罗盘正在发烫。
“你说现实世界是系统盲区。”她盯着祁修,“那他们怎么进来的?”
祁修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完全不像数据体:“因为有人开了后门。”咖啡杯底,未融化的方糖正在液面上组成一串经纬坐标。
吧台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风衣男人站起身,他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机械纹路。
“看来咖啡时间结束了。”阮年反手扣住祁修的手指,罗盘爆发的金光中,她笑得锋利如刀:
“这次,换我带你逃。”
阮年拽着祁修冲出咖啡店的瞬间,整条街的霓虹灯突然熄灭,随即全部亮起刺眼的红色警告。
「检测到异常数据入侵」
「执行记忆清除协议」
“跑!”阮年一脚踹翻路边的共享单车堆,金属碰撞的巨响暂时阻挡了追兵。祁修被她扯着钻进小巷,潮湿的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铁锈味。
“他们启动了现实干涉模块。”祁修喘息着,皮肤下又开始渗出微弱的蓝光,“必须在五分钟内切断这片区域的监控基站!”
阮年突然急刹,差点撞上突然出现在巷口的全息投影——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少女,半透明的身体里流淌着金色数据流。
“07,你越界了。”少女的声音带着机械回响,巷子两侧的墙壁开始渗出黑色黏液,“把核心密钥交出来,我可以保留你的情感模块。”
祁修挡在阮年面前,瞳孔彻底变成了荧蓝色:“你明明知道那密钥会毁掉什么——学姐。”
阮年猛地转头看他。
“啊,被认出来了呢。”少女歪头微笑,全息影像突然扭曲成无数尖叫的人脸,“那就一起格式化吧。”
阮年突然举起青铜罗盘,咬破手指将血抹在刻痕上:“祁修,坐标!”
当血珠滴落在罗盘中央时,整座城市突然静止。飘落的树叶悬在半空,飞溅的咖啡液滴凝固成琥珀,而那个白色身影发出尖锐的电子啸叫——
“现在!”祁修抓住阮年的肩膀,两人在数据洪流中坠落,坠向更深层的现实裂缝。
远处传来古老钟楼的声响,时针与分针在午夜重合。
失重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
阮年感觉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幽蓝色的数据星空。无数发光的数字在头顶流动,构成没有尽头的穹顶。
"欢迎来到‘夹层’。"祁修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半跪在地上,皮肤己经完全透明化,体内的数据流像呼吸般明灭,"系统监控不到这里,但我们也只有三十分钟。"
阮年撑起身子,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座巨大的齿轮平台上。十二根青铜指针悬浮在西周,每根指针末端都拴着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虚空。
"这是......"
"钟楼的核心投影。"祁修走向中央的控制台,透明的手指划过那些浮动的全息按键,"当年他们就是在这里,把现实世界改写成程序。"
控制台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白色实验服少女的影像再度浮现,但这次她眼中流着血泪:"祁修,你明明是最完美的作品......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阮年突然举起罗盘,发现上面的指针正在疯狂逆转。她猛地拽住祁修:"她在拖延时间!系统正在定位这里!"
祁修的手指停在某个黑色按键上方,他转头看向阮年,突然笑了:"记得我说过吗?当十二点所有指针重合时——"
"不要!"白衣少女发出尖叫,"你会引发数据坍缩!"
阮年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一步跨到祁修身边,将自己的手覆在他透明的手背上:"一起。"
当他们的手同时按下那个按键时,十二根青铜指针突然加速旋转,锁链绷断的声音如同雷鸣。白衣少女的影像在惨叫中像素化消散,而整个数据星空开始崩塌——
最先坠落的是月亮,它碎成无数发光的代码;然后是齿轮平台,裂痕中涌出鲜红的原始数据。
祁修在崩塌的轰鸣中贴近阮年耳边:"接下来你会看到真实的世界。"他的声音带着解脱,"但记住,不要相信任何蓝色的——"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化作漫天光点。阮年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枚冰凉的芯片,上面刻着小小的数字:07。
在彻底坠入黑暗前,她听到现实世界传来久违的、真实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