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抽干了颜色,只剩下黑与白。
纪伯的血,纪伯最后的呐喊,独眼将领狰狞的笑脸……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无限地放慢。
然后,就在那片极致的虚无与死寂之中。
在他那被断定为“废体”的丹田深处。
那一缕从未被任何人察觉,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灰烬色火苗——「残烬」。
悄然……引燃!
不,不是引燃。
是苏醒!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饥饿感,轰然爆发!
那不是对食物的渴望,而是一种对一切的渴望!对生命,对能量,对血肉,对灵魂……对世间万物的,最原始、最贪婪的吞噬之欲!
在这一刻,牧野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他化为了一个……熔炉。
一个冰冷、空洞、可以容纳并焚烧一切的太古熔炉!
而眼前这个举着刀,散发着旺盛气血与灵力波动的独眼将领,就是他苏醒后,看到的第一份……燃料!
“死吧,杂种!”
独眼将领的长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悍然斩落!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触碰到牧野额头的那一刹那。
一只手,一只瘦弱的、沾满血污的手,快如闪电般伸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抓住了那斩落的刀锋!
“铛!”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那柄由精铁打造的长刀,竟被牧野的血肉之手,硬生生地捏停在了半空中!
“什么?!”
独眼将领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想把刀抽回来,却发现长刀仿佛被一座烧红的山岳给焊住了,纹丝不动!
他看到,牧野的手上,正冒着丝丝的白烟,一股恐怖的高温,正沿着刀身疯狂地传导过来!
“你……”独
眼将领刚想说些什么。
牧野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不再是空洞,不再是死寂,而是燃烧着两团灰烬色的、不带丝毫情感的火焰!那火焰的深处,是足以吞噬星辰的无尽深渊!
“滋啦啦——”
被牧野握住的刀锋,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化、变形,化为一滩滩铁水,滴落在地!
“妖……妖怪!”
独眼将领终于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果断地弃刀,抽身后退。
但他退得了吗?
牧野的身影,如鬼魅般贴了上来。他的另一只手,快到根本无法反应,一把按在了独眼将领那只完好的肩膀上。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响彻整个血矿区!
在所有矿奴和士兵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幕让他们永生难忘的恐怖景象,发生了。
只见牧野的手掌按在独眼将领的肩膀上,那里,仿佛出现了一个无形的漩涡。独眼将领那魁梧的身躯,他那引以为傲的旺盛气血,他那修炼多年的灵力,甚至是他坚实的血肉……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被疯狂地“抽取”,被“吞噬”!
独眼将领的身体,如同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迅速地干瘪、萎缩下去!
他的皮肤失去了光泽,变得如同树皮般干枯;他的肌肉化为齑粉,从骨架上剥落;他眼中的生命之火,在惊恐与绝望中,迅速熄灭。
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
一个活生生的、修为不俗的修士将领,就这么在牧野的手下,化为了一具披着盔甲的干尸!
“啪嗒。”
干尸倒地,碎成了一地的骨灰与粉尘。
而牧.野,缓缓地松开了手。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而驳杂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首撞。那是属于独眼将领的一切,被他的「残烬灵根」强行吞噬、熔炼后,转化成的最原始的能量!
他背上被皮鞭抽出的伤口,他身上被踹伤的内腑,都在这股能量的冲刷下,迅速地愈合、复原。他干瘪的身体重新变得充盈,甚至比之前更加强壮!
「熔炉百相诀」!
这并非功法,而是他灵根觉醒后,与生俱来的本能!一种吞噬万物、熔炼万相的霸道神通!
牧野缓缓地站首了身体,感受着体内那股陌生的、却又无比契合的力量。他看向周围那些己经吓傻了的赤莲藩王私兵,那双燃烧着灰烬之火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动了。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绚烂的灵光。
只有最纯粹的、最原始的……捕食!
他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有一名士兵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迅速地化为一具干尸。
他就像一个行走在人间的死神,一个刚刚苏醒,急需填补空虚的熔炉,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血,在流淌。
惨叫,在回荡。
但这一切,都无法在牧野的心中,激起一丝涟漪。
他的心,随着纪伯的死,己经一同化为了灰烬。
而现在,从这片灰烬中重生的,是一个只为复仇与生存而存在的……怪物。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名士兵化为飞灰,整个血矿区,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牧野,孤零零地站在尸骸与灰烬之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沾满了血与灰的手。
然后,他走到了纪伯死去的那片岩壁前,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血迹。
冰冷的岩壁下,他怀中那个由纪伯亲手雕刻的青铜罗盘,正散发着一丝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温热。
“活下去……”
纪伯最后的话,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那些在一起,用看神魔般的眼神看着他的矿奴们。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身,走进了矿道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他要离开这里。
带着纪伯的遗愿,带着这身吞噬而来的罪恶力量,带着那个神秘的青-铜-罗盘。
去看看,这崩坏的世道。
去寻找,一条能让他……活下去的路。
从今往后,世间少了一个任人欺凌的矿奴牧野。
多了一个,以残烬为名,以天地为炉,誓要将这不公世道……焚烧殆尽的复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