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他都要记不清了,敢当面驳他面子还没死的,阮烟也算头一份了。
与上一辈相比较,阮烟就是他的家,无论他如何,她都会温柔待他,重他,这一世,却顽皮的厉害,无论他怎么做,她都不满意,都想逃离他身边。
哪怕如此,他也不舍得将阮烟留在美仙院,他做不到不管她。
知道她无事,陆墨白便也松了一口气,抱着阮烟回了马车,调整姿势,令她坐在他怀中,动作轻柔不已。
阮烟头昏昏沉沉的,只觉得又将前面的十几年,又重新活过了一遍,梦里爹娘为她及笄,想打一支簪子,二人上山采药,遇见山洪,自那以后。
姑婶都对她意见颇深,经常张嘴闭嘴都是丧门星,为了补贴家用,家里长辈一致决定将她卖进美仙院,换了三十两银子。
刚进美仙院的时候,她经常挨打饿肚子,只有婉娘对她不离不弃,夸她样貌好,不愁未来没有公子为她赎身。
后来她就遇见了陆墨白,她曾想,这是她的神仙,她的恩惠,为了他,她可以没有翅膀,甘愿在他身边,做一朵温柔的解语花,外面风吹雨打,只要他回家,她永远在。
可下场呢?
一剑穿心,他的亲卫,结束了她的命。
阮烟猛然惊醒。
耳边传来马车轮子一圈一圈的咯噔声音,阮烟抬眸看向身边,眨了几下眼睛,才发现自己在什么地方,下意识起身与陆墨白保持了距离。
陆墨白察觉阮烟醒来,抬眸看着她,思衬许久,温声问她:“为什么不愿意跟我?”
阮烟下意识捏住了身上披的外袍,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种问题,踌躇几次,阮烟张了张嘴,又闭上,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不知道如何同陆墨白讲。
难不成她直接坦白,说陆墨白四年后会因为纳妾,而要她死。
阮烟一直沉默,陆墨白靠近阮烟,捏住阮烟的下巴,逼迫她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冷了下去:“不想告诉我,可我早晚都会知道的,烟儿。”
他眸子幽深,是阮烟不懂的,她颤了颤肩膀,低声道:“半个月前,美仙院的月色姐姐被一位贵公子赎身做了妾室,七天就被抬了回来,婉娘说,是被正妻活活欺辱致死。”
“袁妈妈不止一次告诫我们,我们这样命贱的妓子,想攀权富贵,也得有命活着,公子出手阔绰,这般为我赎了身,若被家中正妻知道,我又怎么会有好下场,”阮烟真假掺半说与陆墨白,眼泪落了下来,哽咽着,继续道:“我不是不愿,我是怕,公子若可怜我,还是将我送回去吧,我命不过浮萍,如何能伴在公子身边。”
她这么一说,陆墨白倒也明白几分,只是并未全信她的话,“我尚未娶妻,亦无妾室。”
“只是我这人素来喜欢乖巧听话的,你若乖……”陆墨白语句一顿,似有所指,盯着她的眼睛,“我可以让你留在我身边,绝不会让旁人辱你,欺你。”
这话,已然是给了她台阶。
阮烟不懂,前世她费了多少心血才得到他的认可,阮烟长睫颤了颤,似是斟酌,片刻,温声回了句:“好。”
陆墨白撤身坐了回去,阮烟陡然放松下来,气氛也不如一开始的紧绷,这让阮烟稍稍缓和了一下。
马车在一处宅子停下,陆墨白径直下车,阮烟跟随而下。
宅子不大,没有多余房间,暗卫们将自己房间腾出来一个给阮烟,阮烟收拾东西进去,看得出来是陆墨白临时落脚的地方。
渐至立冬,天气冷的厉害,房间里没有厚被子,阮烟衣服都没有脱,直接躺榻上休息。
阮烟两眼看着浅黛色的床幔,心里苦笑,这辈子她不仅没有避开陆墨白,还惹的陆墨白对她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