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吃得很慢，似乎是在细细品味，但她的食量明显超出常人。
半间不禁怀疑，这些食物究竟被塞进了她瘦小身体的哪个地方。
一小时后，香港的街景染上夕阳的余晖，街上的灯笼陆续亮起，满汉全席也渐渐接近尾声。
“说起来，我本来是为了谈生意才来香港的，结果某些人直接炸掉了交易对象所在的大楼，现在只能闲着旅游。”
优忒娜喝了一口带有独特苦味的普洱茶，随意提起了这段插曲。
她的话语虽然轻描淡写，但半间猜测，她是在警惕爆破犯而刻意隐晦其辞。
为了避免引发怀疑，半间选择顺着话题聊了下去。
“说真的，本地中餐味道还挺不错的。”
“那当然！虽然日本料理也好吃，但粤菜那可是……”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连帽外套的男人撞上了他们的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堆积的蒸笼被撞倒，食物散落在地，男人一只手撑住桌面，似乎在寻找平衡。
优忒娜一时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愣住了。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这腿不好，不小心摔了一跤。”
“您没事吧？受伤了吗？”
定睛一看，面前的男人穿着一件破旧的连帽外套，看起来像是个流浪汉。
他弯着腰，不停地向优忒娜道歉。
半间修二则怀疑地盯着这个男人，而优忒娜则露出了招牌式的“营业微笑”，关心地询问着。
“没事没事，没受伤，打扰到你们用餐了，小姑娘真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您注意安全就好，这边虽然亮着灯，但人流很多，小心点儿。”
“实在抱歉啊……我这就走了。”
男人脸上带着满满的愧疚，胡子花白。
他从桌子上收回手，似乎准备离开。
而优忒娜则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伸手拿起了桌上剩下的黑茶。
就在她的手刚触碰到杯子时，半间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别喝。”
“诶？”
“喂，老头！你在她的茶里放了什么？”
已经转身的男人停住了脚步。
优忒娜听到半间的话，立刻站起身，缓缓地与男人拉开距离。
“放什么？哎呀，小兄弟别乱说，我什么都没干啊。”
“那就喝一口看看吧，老头？”
半间直接从优忒娜手中夺过茶杯，把它举到男人的面前。
起初，半间以为对方只是个偷东西的小贼，所以留意着他的动作。
但刚才男人手扶桌子时，他清楚地看到有东西被扔进了杯子里。
虽然一瞬间看不清是什么，但根据苹果之前提到的危险经历，他已经能确定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不其然，男人被戳中后神色慌乱，额头渗出冷汗，眼神闪烁。
他死死盯着半间递到面前的茶杯，嘴里却结结巴巴地试图狡辩。
“这、这个……你瞎说什……”
“哼。”
话还没说完，男人猛地转身，伸手向怀里掏去。
是刀？还是枪？
半间没等他拿出武器，直接将杯中液体泼向他的脸。
“滋啦——”
男人的脸上冒起阵阵白烟，随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刺鼻的焦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周围的行人被这异样的景象吓得停下脚步。
“是毒药？不对，这茶里是硫酸！”
优忒娜震惊地喊道。
而半间则趁机一脚将失控的男人踹向旁边的小吃摊。
挂满熏肉的架子瞬间倒塌，木板和铁钉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个家伙是爆破犯吗？”
“可能只是另一个杀手！”
优忒娜半带肯定地回答半间的话。
就在这时，她看到半间背后的人群中，有几名持枪的男人拨开人流朝他们冲了过来。
“又来了一群老鼠……”
优忒娜一脚踢翻了白色圆桌，将其横倒在地。
半间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两人藏到桌子后面，同时将优忒娜紧紧护在怀里。
“砰！”
干脆的枪声在街道上响起，路人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爆发出尖叫声，四散奔逃。
喧嚣的夜晚顿时陷入混乱。
又是一阵枪声。
半间感觉身后的桌子传来强烈的震动，但这张紫檀木的桌子倒是坚固，勉强挡住了子弹。
“这场景就像廉价的功夫片！不过半间，你居然发现得这么快！”
“别废话了，苹果。”
半间用长腿一脚踢飞了一张塑料椅，椅子在街道中央滚动，立刻被子弹打成了筛子。
“你身上有什么武器？”
“一把改装电击枪和手枪，子弹还有13发，弹匣有备货。”
“真麻烦……我又不是成龙。”
“这种突袭还真是意外啊，不过，也不是头一回了。”
“头一回才怪！”
半间暗暗骂了一句。
街道上的枪声此起彼伏，场面彻底变成了战场。
这是半间第一次经历枪战。
然而，看着优忒娜这个疯女人淡定地重新填装子弹、从容地进行反击射击，他内心的焦虑竟然逐渐平静下来。
稀咲曾经说过，当一个人陷入极端环境时，大脑会自动进入冷静的“俯瞰状态”，这其实也是一种轻度的恐慌反应。
现在的半间正是如此。
他点燃了一根刚买的、不知名的香烟，将胳膊随意地搭在优忒娜的头上。
“喂，重死了！”
优忒娜一边抱怨一边重新上膛，嘴角却带着笑容。
她毫无疑问是个疯子，连半间都不得不承认。
然而，在这一瞬间，半间却感到自已仿佛看到了一种鲜艳的、前所未有的色彩。
他不知道自已是因为优忒娜而变得疯狂，还是因为身处陌生的土地而感到亢奋，抑或是如稀咲所说的那样，他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恐慌。
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此时此刻，他感到无比的快乐。
“喂，苹果，看你这么开心的样子，肯定已经有计划了吧？”
“当然有！”
“果然不出所料，那么，具体是什么？”
就在半间露出一贯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时，周围的枪声突然停了下来。
“现在是逃跑的好时机！”
听到这句话，半间毫不犹豫地抱起优忒娜冲了出去。
刺客们刚刚完成了换弹操作，但来不及瞄准，慌乱开枪，子弹四处乱飞。
优忒娜被突如其来的公主抱弄得一脸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靠近半间耳边低声指引路线。
他们一边穿梭在挂满电线、充斥着恶臭的狭窄巷道里，一边不断拉开与追兵的距离。
“果然跟着你是对的?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苹果！”
半间跑着跑着，脑中竟浮现出一股说不清的熟悉感。
这个女人的身形纤细，和某个人极为相似，让他想起一些模糊的回忆。
然而，眼下的这场刺激逃亡似乎正以某种方式覆盖那些不好的记忆，让他忍不住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他们穿过交错复杂的小巷，最终来到一片挂满霓虹灯招牌的繁华街道。
此时，只需拦下一辆出租车便可逃出生天。
或许是香港的黑帮气息让司机见怪不怪，出租车司机没有多问，直接询问目的地。
优忒娜兴致高涨，给了司机一笔丰厚的小费后报上地址，随后靠在后座上，任车子的颠簸将她送往目的地。
半间坐在车里，听着自已心脏的剧烈跳动，竟觉得这声音久违的悦耳。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活着”的实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