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拍打着整座城市,然而在这鼎沸人声的世界中,一处角落氛围却迥然相异。
温迪斜倚着冰凉的石栏,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竖琴,那双总是映着自由与诗意的翠绿眸子,此刻少见地染上了一丝悠远的历史尘埃与独在顶峰的空茫。
他望着己恢复澄澈的蓝天,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哎——真没想到啊,连老爷子你竟然也有放下担子的一天。”
“这可好,初代的七位老伙计,如今还赖在那个位置上的,可不就剩我这个弹琴卖唱的可怜人了么?”
与他并肩而立的钟离,身姿依旧挺拔如孤峰。
他双手拢在胸前,眼中深邃平和,倒映着远处被风吹皱的平静水面,仿佛刚才卸下千年重担的并非他自己。
闻言,只是淡淡开口:“此代七星,甚为得力。璃月根基己固,民智己开,是时候了。”
一个简单的“是时候了”,蕴含了千年守护者对继承人、对这个国度的最终认可与交付。
“是是是,你说啥就是啥。”温迪撇撇嘴,“不过老爷子,你这‘时候’选得…可有点悬啊,老爷子你就不怕出事?”
虽然现在璃月一片欣欣向荣,但有眼的都能看出现在璃月实质上是烈火烹油,要么一飞冲天,要么永堕地狱。
钟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神态安然自若:“无妨。”
他顿了顿,补充道:“陈安会出手。”
“噗!”温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夸张地拍着胸口咳嗽两声,
“喂喂喂!我还以为老爷子你会说你会出手呢?老爷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当甩手掌柜了?”
他眼中闪动着好奇的光芒,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
“说真的,你家这位‘开阳星大人’…到底什么来头?之前那几位?那是新的?”
钟离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摇头:“看不透。与‘第二位’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更为…伟岸。”
“嚯!”温迪眼睛一亮,啧啧称奇,
“老爷子你给评价这么高?啧啧啧,真是走了天大的运,被你捡到了这么个怪物。羡慕死我了!”
“他本就是我璃月子民。”钟离平静地说道。
就在此时,一道平和的声音插入了他们的谈话:
“哟,两位前辈大佬,这是在私下开小会,聊我的事呢?”
衣袂拂过阶石,陈安信步走来。
温迪瞬间恢复了他那嬉皮笑脸的吟游诗人本色,动作夸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正主来了!哎哟开阳星大人,您听听外面那山呼海啸的,全是喊您的名字,民心所向啊!
您怎么不赶紧出去,站到台子上接受大家的顶礼膜拜?这时候发表个就职演说什么的,多合适!”他促狭地眨了眨眼。
钟离也微微侧身,看向陈安。
陈安无奈地摆了摆手,望向沸腾人声的方向:
“免了。这份狂热不过是帝君骤然离去带来的巨大冲击所引发的短暂迷失与惶恐,需要找一个寄托罢了。”
“而且这时候上去能说什么?拍胸脯保证‘我陈安将带领璃月走向辉煌,守护璃月安宁’?”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绝对的自信与无需言表的担当,
“没必要。我所行之事,即为守护与引领,无需多余誓言。”他的话平静,却掷地有声,彰显着无需借势的磅礴底气。
“嚯!听听!这气魄!”温迪立刻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他的赞扬,“厉害厉害!确实不用喊啥口号,您这名头,那可是响当当的!”
陈安没理会温迪的调侃,目光转向钟离,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意味:
“对了,老爷子,您倒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可您拍拍屁股退得潇洒,留给我这一大摊子事儿……”
“尤其是您那份与至冬女皇定下的契约,您觉得现在应该走个什么流程?是低调交付,还是……?”
钟离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如同谈论天气般平淡地给出了决定:
“顺其自然,顺势而为即可。现在的璃月也需要一次战争树立信心,除旧迎新。”
陈安静默地听着,点了头。
凡涉变革与权力交接,必有波折,他固然能用绝对的力量强行扫平一切,但这也不过是将隐患埋了起来罢了。
“明白了。”陈安回应道,旋即看了眼天色,“既如此,我这边就失陪了。再不回去帮忙,凝光怕是要指着鼻子骂我了。”
自从上次让凝光丢了点面子,她但凡逮着机会,少不了要刺他几句。
自知理亏的陈安也只能受着,谁让他当初嘴欠在先呢?当真是“怼人者,人恒怼之”。
陈安说完,转身欲走。
“哎哎哎!等等!”温迪一个箭步跳到陈安面前,张开双臂拦住去路,脸上堆起生意人讨债的真诚笑容,
“开阳星大人别急着走啊!咱们还有笔‘小账’没算呢!”
陈安停下脚步,挑眉看着这位风神大人。
温迪立刻“委屈巴巴”地告状:“前些日子,您手下跑到我们蒙德的地盘上到处溜达也就算了!关键!”
他义愤填膺地控诉道,“关键是我被打的时候,您那下属就在一边看着,还记了下来,看得津津有味!
一点都没有发扬璃蒙友好精神下来帮帮忙的意思!这事怎么说?欺负外地神呢您!”
陈安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哦?这件事啊……我这边还没找您算吓唬我下属的账呢。不过,风神阁下在璃月的酒水账单,我买了。”
“老板大气!敞亮!”温迪瞬间眉开眼笑,竖起大拇指,之前的“委屈”一扫而空,
“就知道开阳星大人最讲义气!来,相逢即是缘,让我给您弹个小曲儿助助兴?我可是提瓦特最好的吟游诗人!”
“不必了,好意心领。琴声…下次再听。”陈安果断摆手拒绝“二位前辈慢聊,陈安告退。”
他再次拱手,随即利落转身,背影在树石掩映间几个闪烁,便消失在拱廊深处。
温迪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摸着下巴,脸上的笑容不变。
而钟离也负手望向天际,金色的眼眸映照天光云影,一片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