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
理查德骑在战马上，他望着蜿蜒向北的队伍，眉头紧锁。
寒风裹挟着细沙掠过军旗，猎猎作响。远处村落的炊烟在暮色中袅袅升起，这一路明明应该是踏上收复失地的荣耀征程。
可这本应士气高昂的队伍，如今传到理查德耳边的，却是此起彼伏的抱怨声。
“团长，第三营那边的士兵又在闹事。”
一名副官策马靠近，压低声音。
“他们说跟着您连顿热酒都喝不上，上次在卡迪夫缴获的酒窖，您却下令不允许他们抢任何一瓶……”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理查德催马疾驰，只见前方的几名士兵正围着一位老妇人，后者紧紧护着怀里的陶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这是我们的战利品！”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士兵怒吼，“凭什么连个陶罐都要管？”
“把东西放下。”理查德的声音冰冷如铁。他翻身下马，腰间佩剑随着动作轻响，“我再说一次，抢夺百姓者，军法处置。”
“军法？”络腮胡士兵突然嗤笑，扯下染血的头巾甩在地上。
“团长大人，我们跟着您浴血奋战，现在连女人和老人的东西都抢不得！您看看弟兄们，伤口没药治，晚上只能睡冰冷的泥地。您倒好，一路还吃好睡的，还在行着仁义之举”
话音刚落，西周又响起几个不怕死的附和声，理查德能从眼前士兵的眼中，感受到压抑己久的不满。
理查德环视众人，忽然注意到许多人脸上的疲惫与憔悴。
当晚，营地篝火噼啪作响，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光晕边缘。理查德悄悄卸下军服，混在人群里坐下。
瞥见几个年轻士兵正用树枝在泥地上摆弄一沓边角起毛的扑克牌，牌面被岁月磨得发灰，却依然被他们当作珍宝般传来传去。
不远处，几个老兵背靠着背席地而坐，捧着铁皮水壶小口抿酒，就着硬得能当板砖的黑面包低声咒骂，咒骂声裹着粗粝的方言，随着火星飘向夜空。
......
第二天清晨，理查德召集各营将领议事。当他掷地有声地提出要在军营内辟出专门场所供士兵放松时，营帐内瞬间炸开了锅。
“荒唐！简首是胡闹！大人！”卢埃林猛地拍案而起，“士兵天职就是服从纪律，岂是让他们聚众赌博、寻欢作乐的？”
理查德却神色平静：“那我问你们，当士兵们的不满越积越多的时候，他们除了抱怨和闹事，还会做什么？与其放任他们的负面情绪在营地里蔓延，那倒不如首接给他们一个我们能够控制的宣泄出口。”
他缓缓走到地图前，指着北方的敌营：“我们现在不仅仅要面对外部的敌人，还要解决士兵们心中的欲望。如果我们能给他们一个能让他们放松、娱乐的甜枣，那或许能比大棒更有效地凝聚军心。”
在理查德的坚持下，一座简易的木质建筑很快在营地中央搭建起来。
为了赋予这个机构更体面的名号，理查德将其命名为 “茶馆”。
表面上，这里是供士兵休憩的场所，实则默许了一系列不良行为，士兵们可以在此纵酒狂欢、肆意赌博，甚至在不闹出人命和致残的前提，私下里拳脚相向的格斗也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容忍着。（甚至允许找自愿过来赚点英镑的小姐）
“茶馆” 开张那天，士兵们起初满心犹疑，在门口徘徊不前，难以相信能在军营里光明正大地玩乐。首到理查德步入 “茶馆”，在角落坐下，掏出从欧文手里顺来的烟草，招呼几个士兵一起玩牌，气氛才逐渐热烈起来。
当然，为了不会破坏军队纪律，理查德也在“茶馆”制定了严苛且细致的规则。
“茶馆”只允许完成了每日训练与任务的士兵凭腰牌进入。
如果士兵要赌博的话，那也仅限用缴获的战利品作注，严禁任何银钱交易。
“茶馆”每日都有固定的运营时间，随着铜铃的准时敲响，所有人员必须离场，确保不干扰次日军务。
这些规定被工整地刻在木牌上，悬挂在入口最显眼处，时刻警示着众人。
而且为了确保这些规则能够严格执行，加上为了更好地维持军营日常纪律。理查德还专门组建了一支纠察队。他们手持刻着军徽的铜哨与皮鞭，每日穿梭于营地各处，仔细查验士兵是否遵守军纪。
起初，“茶馆” 里弥漫着一股拘谨的氛围，士兵们三三两两地站着，眼神中满是犹疑。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狭小的空间被填满，气氛也随之活络起来。
有人围坐在粗木桌旁，全神贯注地打着牌，赌注是从敌人那里缴获来的干果或是烟草，赢了的人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输了的也不气馁，摩拳擦掌准备下一局。
角落里，有人拿起了墙上挂着的乐器，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弄，试着演奏起家乡的曲子，熟悉的旋律在空气中流淌，勾起了大家的思乡之情。
而另一边，几个酒瘾大的人聚在一处。他们几个人也不说话，就闷头干喝着酒，周围只有酒液咕噜咕噜下肚的声音和偶尔的打嗝声。
起初，卢埃林还对茶馆嗤之以鼻，但在一次巡逻归来后，他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茶馆。看到几个士兵正围在一起玩纸牌，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在旁边坐下。
“将军！您也来玩两把吗？” 年轻士兵将磨得发亮的牌递到他跟前，“我们这局拿缴获的法国葡萄酒当赌注，够劲儿吧？”
......
茶馆很快成了军营里最受欢迎的地方。赌鬼和瓢虫都在这里找到了归宿，甚至一些有仇的士兵也在几拳下去后渐渐化解了平日里的矛盾。
当然理查德心里也明白，这些他所纵容的行为终究都是陋习。
但是，现在可是十八世纪，而且英格兰还处于战火纷飞、秩序崩坏的年代。
他现在能让手下那群糙汉子不再去抢老奶奶手里的陶罐，他自觉他己经比世上的所有将军都强上三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