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夜,滇南官矿的矿道突然渗水,老矿工贺九斤举着油灯探向裂缝时,灯焰倏地转绿。岩壁剥落的泥浆中露出一截臂骨,五指紧攥着铸铁矿牌,牌面“官金”二字被血锈蚀成“棺金”。
陈砚舟以剑鞘撬开坍塌的支架,三百具尸骸如叠瓦般卡在矿脉裂隙中,每具胸腔都嵌着铸铁算珠。温如卿的银针挑开尸骨眼窝,带出靛蓝矿砂:“金脉里掺了孔雀胆,这山是阎罗的功德簿。”阿莽的铁镐劈开祭矿台暗龛,成箱的“御贡金锭”下压着铸铁密匣,匣中《矿税实录》的朱批触目惊心:“人髓淬金,方得赤色”。
新任矿监御史的官船在澜沧江触礁,舱底铁笼里蜷着十二名矿童,耳孔灌满金砂。温如卿潜入时,笼顶金砖突坠,淬毒金沙雾般弥漫。濒死的矿童咬破舌尖,在铁栏上喷出血字:“姐姐…他们说童脑镇矿,金脉不枯…”
陈砚舟斩断船锚时,倾斜的货舱撞向暗礁,浮尸的手指在舱壁上抠出“金山即尸山”的蚀痕。飘散的《矿脉图志》残页浸着血水,金砂拼出工部密令:“以骨铺路,以血养脉”。
崔珩在祠堂焚烧矿脉图时,火舌突然凝成盘龙金纹。他劈开祖宗金像的底座,露出江墨生未寄出的《谏矿政疏》:“金辉耀目,实为人膏;矿烟蔽日,尽是冤魂。”窗外忽传来爆裂声,阿莽率流民掀翻矿司衙门的“天赐福地”匾,老葛一锤砸碎匾上“泽被苍生”西字:“这匾上的金漆,是拿矿工的眼珠磨的粉!”
温如卿剖开疫者尸首的肝脏,未化的金砂嵌着铸铁针头。镊子挑开金壳,内层竟刻着矿监要员的生辰八字。她突然掀翻药柜,《苏氏疫录》残页飘落:“毒藏于金,铸铁为媒,需以人喉为炉。”夜探矿洞时,腐尸从金堆爬出,手中淘金盘的凹痕拼出“滇南监”的暗码。
陈砚舟拖着铸铁矿车闯入朝堂,金沙扫过玉阶的声响如万鬼筛矿。他撕开朝服,肋间溃烂的伤口拼成御金纹样:“诸公的冠冕,可压得住这山中的冤嚎?”矿监使暴起时袖中毒砂泼向御座,温如卿的药囊凌空掷出,银针引燃金雾,青烟中显出血色谶语:“金尽之日,人牲皆殁。”
铸铁台的余烬里,阿莽将贡品金砖投入熔炉。铁锤砸向冷凝的矿脉时,火星中迸出《金脉烬》的残章:“血炼之金,终化飞灰;骨铸之脉,当裂乾坤。”温如卿将最后一株野棠栽入矿车裂缝,根系缠上江墨生的铁针。陈砚舟咳血浇灌花根,血珠渗入金砂的刹那,滇南突降火雨——三百年前的矿工血书与当下骸骨在烈焰中相撞,激起混着铁屑的金霭。
三年后,矿童在废矿中拾起淬毒的金筛。老矿工将其熔成丈量生机的田锄,阿莽一锤砸碎“御赐”铭文:“这锄头挖过吃人的矿,往后只掘活命的粮。”野棠在焦土中怒放,花瓣上的金痕斑凝成未写完的《金脉烬》:“金焚可熔,世浊难涤;民心若炽,自照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