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前的暴雪压垮了户部宝泉局的熔炉,老铸匠程铁火扒开焦黑的炉渣,炉膛内壁赫然嵌着半具骸骨,指骨如钩扣住铸铁钱范,范面“通宝”二字被铜浆浇成“痛殍”。坍塌的砖缝间散落《铸币秘录》,炭化的页角残存朱批:“铜精需人祭,钱魄方通神”。
陈砚舟的剑尖挑开凝固的铜渣,三百枚铸铁模钉随雪尘簌落,钉尾阴刻着失踪工匠的籍贯。温如卿的银针探入铜绿,针尾泛起靛蓝雾瘴:“铅锡混了尸毒,这熔炉是口噬人鼎。”阿莽的铁钳撕开库房暗窖,成箱的“御制重宝”下压着铸铁令牌,令上“泉监”镂空处塞着人臼齿。
新任钱法侍郎的官船在运河冰封,舱底铁笼里囚着十二名铜匠,眼皮被铜汁黏合。温如卿破冰潜入时,笼顶铜锭突坠,淬毒铜砂混着冰棱飞溅。濒死的工匠咬碎舌尖,在冰面上喷出血纹:“大人…他们说活人投炉,钱纹不蚀…”
陈砚舟斩断缆绳时,倾斜的船舱撞向冰层,浮尸的手指在船板上刮出“通宝即痛殍”的蚀痕。飘散的《钱法要略》残页浸透血水,铜锈拼出工部密令:“以髓为铅,以骨作范”。
崔珩在祠堂焚烧钱模时,火舌突然凝成洪武通宝的轮廓。他劈开祖传母钱的暗槽,露出江墨生未呈的《谏钱政疏》:“铜臭熏天,实为血腥;泉流遍地,尽是泪河。”窗外忽传来爆裂声,阿莽率流民掀翻钱局衙门的“国泰民丰”匾,老程一锤砸碎匾上“富国安邦”西字:“这匾上的金漆,是拿工匠的脑髓调的色!”
温如卿剖开疫者尸首的肝脏,灰绿的胆汁里沉着铸铁钱屑。镊子挑开铜锈,内层竟刻着钱法要员的生辰八字。她突然掀翻药柜,《苏氏疫录》残页飘落:“毒藏于铅,铸铁为媒,需以人喉为范。”夜探库房时,腐尸从钱堆爬出,手中戥子的刻度拼出“宝泉监”的暗码。
陈砚舟拖着铸铁钱山闯入朝堂,铜钱滚过金砖的声响如万鬼哭泉。他撕开朝服,肋间溃烂的伤口拼成御赐钱纹:“诸公的蟒袍,可镇得住这钱眼里的冤魂?”钱法使暴起时袖中毒砂泼向御案,温如卿的药囊凌空掷出,银针引燃铜雾,青烟中显出血色谶语:“泉流成日,人牲尽销。”
铸铁台的余烬里,阿莽将御制重宝投入熔炉。铁锤砸向冷凝的钱山时,火星中迸出《钱魄烬》的残章:“血铸之钱,终化飞灰;骨范之泉,当裂乾坤。”温如卿将最后一株野棠栽入焦土,根系缠上江墨生的铁针。陈砚舟咳血浇灌花根,血珠渗入铜绿的刹那,户部突燃大火——三百年前的铸工血书与当下骸骨在烈焰中相撞,激起混着铁屑的铜霭。
三年后,工匠遗孤在废墟中拾起淬毒的铜权。老铸匠将其熔成丈量粮斗的民秤,阿莽一锤砸碎“御制”铭文:“这秤称过吃人的铜臭,往后只量活命的米粮。”野棠在灰烬中怒放,花瓣上的铜斑凝成未写完的《钱魄烬》:“泉涸可掘,心贪难填;民心若秤,自衡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