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悬旌**
西月卯时,终南山麓飘起纸灰雨。谢沉舟踏着未燃尽的纸钱前行,突然驻足——前方新坟的招魂幡上,墨迹遇雨晕染成北疆舆图,标注的红圈正是突厥巫祝昨日现身的峡谷。幡角缀着的银铃随山风摇晃,铃舌刻的竟是他三日前斩杀的巫师编号。
"军爷也来祭拜?"守墓老叟的蓑衣滴着靛色药汁,手中铜盆盛着碧鳞蛇尸,"这山里埋的都是腊月廿三的冤魂。"他忽然踢翻火盆,灰烬腾起化作二十八只血鸦,爪间抓着带倒刺的马蹄铁——与玲珑坊账册记载的"活棺信使"所用兵器一模一样。
谢沉舟剑锋扫落鸦群,斩断的鸦爪落地即爆,毒雾中浮现崔令仪被困铸铁棺的幻象。他猛然转身,老叟后颈的云雷纹烙痕正渗出与沼泽焦尸相同的靛血。
**骨笛·招魂**
崔令仪在突厥商队遗弃的营帐里找到支人骨笛。笛身刻满李氏密文,吹响时地底竟传来铸铁棺移动的轰鸣。她循声掀开毡毯,沙地上浮现的血色沟壑,勾勒出沉樱被焚当日的军械库布局。
"崔姑娘可知'缚龙索'的典故?"
驼背巫师从虚空中显形,手中骨杖点地即生碧鳞蛇群,"三年前我们用九千马鞍运活棺,如今用九千碧鳞蛇送瘟神。"蛇群突然窜向骨笛,毒牙啃噬处显出漠北文——正是《烬鳞书》缺失的最后一章。
崔令仪挥刀斩蛇,靛血溅上骨笛竟唤醒沉樱残魂。少女虚影指向东南,那里埋着半截焦黑的缚龙索——与谢沉舟剑穗上的白玉环本是一体。
**血龛·噬心**
子夜,谢沉舟撬开突厥巫祝的血祭龛。龛内供奉的并非神像,而是具玲珑坊特制的铸铁蛇棺。棺盖移开的刹那,他看见自己倒影在靛色毒液中扭曲——面容竟与崔元庆有七分相似。
"谢大人终于来了。"
巫祝的声音自西面铜镜传来,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死状的沉樱。谢沉舟挥剑劈碎铜镜,镜片割破手腕时,血珠落地绘成北疆布防图——与崔令仪母亲血书完全相悖的假阵图。
龛顶突然降下铁笼。巫祝的真身从毒液中浮出,心口嵌着的隼鸟纹铁锥,正连接着所有碧鳞蛇棺的中枢命脉。
**焦城·燃鼎**
崔令仪冲入燃烧的驿站时,梁柱正崩裂成二十八段。每截焦木都嵌着铸铁坊的残片,拼合后竟是具等比例缩小的长安城模型。她将骨笛插入城心,笛孔喷出的毒烟显出水道密网——每条暗渠都埋着三具碧鳞蛇棺。
"令仪接住!"
谢沉舟破窗而入,抛来的缚龙索残片精准嵌入模型城墙。缺口处涌出的不是毒烟,而是沉樱临终前用血绘制的真阵图——标注的爆破点正是巫祝藏身的血祭龛。
房梁轰然倒塌。两人跃出火海时,整座驿站塌陷成北斗状深坑,坑底铸铁棺排列的阵型,与谢沉舟在祭坛所破的铜钱阵互为倒影。
**蜕鳞·焚天**
五更天,渭水河面浮起千具蛇棺。崔令仪立在漕船残骸上,陌刀劈开首具棺椁的刹那,碧鳞蛇群汇成靛色洪流扑向长安城。她反手将骨笛掷入蛇潮,笛声激得毒蛇互相啃噬,蛇血在河面燃起幽蓝鬼火。
"缚龙索不是兵器,"谢沉舟斩断巫祝的铁锥锁链,"是李氏先祖留给子孙的诫命。"他袖中飞出二十八枚铜钱,嵌入河岸石缝组成反八卦阵。碧鳞蛇棺撞上阵眼即自燃,火光中浮现李氏全族歃血立誓的场景。
巫祝的玄铁面具炸裂,露出崔元庆焦黑半边的脸。他手中隼鸟纹铁锥突然调转方向,刺入自己心口的云雷纹烙印:"你以为赢的是正义?不过是旧鬼换新幡..."话音未落,碧鳞蛇棺集体自爆,毒血染红的河水竟显出血书《缚龙索》全文。
**烬誓·归尘**
晨光中,崔令仪跪在渭水畔清洗陌刀。水流冲开血污,刀身显出的不再是云雷纹,而是李氏祖训"铸剑为犁"西字。对岸新坟前,谢沉舟将沉樱的残镯埋入焦土,土中忽地生出一株铁线蕨——叶脉纹路与幽州军马场的舆图别无二致。
"令尊书房暗格有封未燃尽的信。"谢沉舟抛来半片焦帛,"天启二年腊月廿三,他本要在军械库揭发巫祝阴谋。"残存的"玉石俱焚"西字下,盖着崔元庆从未示人的李氏私章。
漕船残骸突然发出轰鸣。最后具碧鳞蛇棺浮出水面,棺内《缚龙索》全卷遇光自显,记载的竟是崔令仪母亲与李氏先祖共同设计的"铸铁锁龙阵"——以九千马鞍为饵,诱突厥巫祝入长安地脉再一网打尽。
**新雨·裂幡**
清明雨落满长安时,突厥狼旗在火中化为灰烬。崔令仪站在重修的玲珑坊前,将母亲遗留的鎏金匣沉入熔炉。铁水凝成的新模上,云雷纹里嵌着"腊月廿三"的日期,却是天启五年的春分。
谢沉舟的白马踏过青石板,鞍侧悬着的银铃随步摇晃。铃舌新刻的"沉樱"二字下,多出行小楷:"铸甲为舟,渡尽劫波"。他望向城楼新换的朱雀旗,旗面猎猎作响中,隐约有碧鳞蛇棺燃烧的噼啪声随风而逝。
更鼓声里,第一炉真正为民所用的耕犁开模。铁水浇入模具的轰鸣,盖过了三年前那场大火的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