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三刻,骊山皇陵地宫的守陵人听见青铜编钟自鸣。他举着火折走近陪葬坑,兵马俑的眼眶突然淌出混着星铁屑的黑油,陶土手臂关节发出机括咬合的异响。最前列的将军俑猛然转头,手中青铜剑劈碎石灯,剑身映出的不是地宫壁画,而是河西军镇粮仓的实时景象。
"始皇帝显灵了!"守陵人颤抖着后退,脚跟撞翻的陶罐里滚出三百枚微型弩机零件,每件都刻着"王记铁铺"的徽记。
灞桥驿丞李淳风盯着案头密报,忽见蜡封的朱砂自行融化。他挑开火漆的刹那,信纸突然暴长成三丈长的青铜傀儡蛇,蛇鳞缝隙里嵌着《皇陵营造法式》的篡改图。窗棂传来机括轻响,十二只陶土信鸽破窗而入,每只鸽腹都装着突厥密文篆刻的活体机关。
"这不是墨家的机关术…"李淳风扯断傀儡蛇的脊椎,断口涌出的黏液腐蚀了《鲁班书》残页,"是活的人殉秘法!"
庭院古柏突然倾倒,树根缠着的不是泥土,而是三百具正在组装的青铜连弩车。
太医署暗室,苏合香解剖的殉葬俑突然抽搐。她银针刚刺入陶俑膻中穴,整具陶俑突然炸裂,飞溅的陶片中藏着玉门关戍楼的微缩模型。纳斯尔撞翻药柜,硫磺粉与陶屑相激燃起靛色火焰,烟雾中显形王铁头鎏金心脏的脉络——精铁血管竟顺着龙脉向骊山延伸。
"阿姐!他们在用皇陵养蛊!"玛依努的红裙掠过横梁,银铃索绞碎最后三只青铜信鸽。
辰时初,工部侍郎元载掀开骊山沙盘苫布,冷汗浸透官袍。沙盘上的陶土突然蠕动,皇陵甬道自行改造成突厥狼穴结构,每块墓砖都渗出混着星铁屑的尸油。他伸手欲扶案几,却见自己的倒影在青铜镇纸上扭曲成突厥可汗的轮廓。
"元大人好兴致。"崔令仪的银错刀突然架在他颈侧,"三日前你批给皇陵修缮的五百斤水银,为何掺了漠北荧石?"
元载袖中滑落的不是官印,而是正在融化的青铜虎符:"崔大人不妨猜猜,此刻地宫里的兵马俑…咳咳…复活了几成?"
河西军镇,韩七的陌刀劈在突然暴走的戍卒背上。刀刃触及铠甲的刹那,铁甲缝隙里钻出数百条青铜血管,将同袍的尸体拽向地底。他点燃火把照向裂缝,惊见地脉中流淌的不是岩浆,而是混着水银的突厥密文:"他们在用龙脉养兵!"
整段城墙突然倾斜,砖缝里伸出陶土手臂,精准拆卸着守城弩的机括。更可怕的是,被拆卸的零件落地即长,眨眼间组装成突厥形制的投石车。
未时六刻,谢沉舟剑破地宫石门。门内涌出的不是阴风,而是正在厮杀的陶俑军队——大秦锐士的陶剑与突厥狼骑的青铜弯刀碰撞出星火,每簇火星都映出长安街巷的实时景象。玛依努的银铃索缠住将军俑脖颈,发现陶土下藏着活人颅骨,天灵盖上刻着工部匠人的生辰八字。
"以陵为冢,葬国于俑。"崔令仪银错刀劈开陶马腹腔,露出暗藏的漠北星轨图,"他们给每个陪葬品都喂了生魂!"
栓子抱着鎏金心脏撞破殉葬坑围栏,精铁血管与地脉相接的刹那,坑底显形青铜浇筑的阴兵密道——每具骸骨都是刺向长安命门的毒刃。
突厥国师阿史那罗戴着青铜傩面现身地宫穹顶,手中法杖镶嵌着始皇帝的传国玉玺仿品:"谢大人可知何为活葬?这些陶土裹着的可不是寻常工匠…"
他法杖轻点,三百具工匠陶俑破土而出,的胸腔里跳动着鎏金心脏的仿制品。谢沉舟剑气扫落傩面,露出的竟是三年前病逝的将作大匠宇文拓的脸。
"你拿宇文大人的尸身…"崔令仪刀锋微颤,银错刀密文突然黯淡。
"错了。"阿史那罗撕开人皮面具,面皮下蠕动的青铜血管组成突厥密文,"是他自愿将精魄献给狼神,换你们唐人的江山永固。"
子夜,玉门关外的沙丘隆起帝陵轮廓。韩七的陌刀劈在青铜棺椁上,刀刃崩裂的碎屑里飞出带毒的玉衣残片。他点燃烽燧,却发现狼烟在空中凝成始皇巡狩图,关墙正被疯长的陶俑手臂推向突厥地界。
"浇火油!烧了这些阴兵!"
燃烧的箭雨没入陶俑群的刹那,整片戈壁响起陶土爆裂的哀鸣。韩七突然跪地,发现战靴里钻出的不是沙粒,而是骊山特产的陶俑手指——指节上刻着"魂归陵"三个血字。
五更天,骊山观星台晨雾稀薄。李淳风立在龟裂的浑天仪前,将染血的鲁班尺插入《皇陵录》残页。青铜浇筑的公输班像突然流泪,泪珠坠地凝成《考工记》补页——"匠非凶器"西字正随鎏金心脏的搏动起伏。
玛依努倚着断裂的银铃索,看谢沉舟用剑尖在焦土刻出《墨经》残卷。崔令仪将染毒的陶俑投入熔炉,铁水凝成的《禹贡》补篇上,"以诚筑城"西个唐楷正被晨光镀成陶土的赭红。
栓子跪在殉葬坑畔,鎏金心脏随《秦风·无衣》的节奏轻颤。精铁血管悄然生出陶纹,少年终于明白,当骊山的陶窑重燃时,那些封存在地宫里的锋芒,终会化作守卫长安的铮铮铁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