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外的官营铁场笼罩在硫磺烟雾中，谢沉璟的鹿皮靴碾过满地矿渣。淬火池里浮着层诡异的靛蓝色油膜，他俯身拾起块未锻的铁矿，对着晨光转动——石缝间嵌着半枚带血的金吾卫腰牌。
"这矿脉走向不对。"沈青崖的药锄凿开岩壁，暗红色矿砂簌簌而落。她指尖捻起砂砾，银针顷刻泛黑："赤铁矿里掺了孔雀石，锻出的铁器遇寒即裂。"
山道忽然传来铁链拖地声。三十名囚徒拖着矿车经过，脚镣磨出的血痕渗入矿砂。谢沉璟的鎏金算盘突然崩断，三枚珠子滚入矿车缝隙——车底暗格藏着未开刃的陌刀，刀柄处赫然是工部特供的错金银纹。
"好个'以矿养兵'！"他劈开车板，夹层里蜷缩的毒蛇昂首吐信。沈青崖的银针钉住蛇头时，山巅瞭望塔燃起狼烟——正是晋王余党联络金狼部的三长两短信号。
铁场东院的十八座锻炉同时喷涌青烟。谢沉璟握住风箱拉杆，掌心触到黏腻的油脂："这不是牛脂，是南海鲛油。"他掀翻淬火桶，沸腾的铁水里浮出半张倭国海图。
沈青崖的药杵击碎磨刀石，石屑中露出带齿铜钥："三年前晋王书房的机括钥匙。"她旋开锻炉底座的暗格，成捆的漠北军械册浸泡在铁水中，墨迹竟遇热显形。
铁场监工突然挥动铁鞭："朝廷重地，岂容..."话音未落，谢沉璟的算盘链缠住其脖颈拽向锻炉。滚烫的铁水映出监工扭曲的脸："大人饶命！这都是兵部..."
淬火池突然爆炸，铁片如雨纷飞。沈青崖扯过淬火的牛皮护住谢沉璟，飞溅的铁渣在皮面上烙出倭国文字——正是金狼部最新战书。
矿洞深处的火把明明灭灭，谢沉璟的匕首刺入岩壁裂缝。暗红色泉水喷涌而出，瞬间腐蚀了铁镐木柄。"不是泉眼。"他蘸取液体涂抹在《矿冶志》残页上，墨迹遇水显出血字——"晋王党密炼火器于七号矿道"。
沈青崖的鲛绡护甲擦过矿车轨道，刮下片靛青色漆皮："这是东宫卫队的马车漆色。"她劈开枕木，中空处塞满辽东砂金，每粒金砂都刻着户部印记。
前方忽然传来矿工惨叫。两人疾奔至岔道，只见三名矿工浑身溃烂，正用铁镐互殴。沈青崖银针封穴，挑破溃烂处流出的紫黑脓血："中的是漠北狼毒，混了南海失心散。"
矿洞深处响起机括声，谢沉璟拽着沈青崖扑向侧壁。毒箭擦着发髻掠过，钉在岩壁上的《边防图》应声而落，图中关隘位置全被朱砂篡改。
军械库的玄铁门缓缓开启，谢沉璟的指尖拂过甲胄接缝。本该铆接处却用丝线缝合，他扯断丝线，甲片散落处露出夹层的倭国绢布："好个'金丝软甲'！"
沈青崖的药锄劈开箭垛，箭簇中空处滚出药丸："这是改良的'三日醉'。"她碾碎药丸，青烟中浮现工部侍郎的私印，"遇热化毒烟，专破重甲骑兵。"
库外突然马蹄声震，三百边军持弩围门。谢沉璟抛出染血的矿工名册："诸位可知甲胄里的丝线是何物？"他点燃名册掷向铠甲，火焰瞬间窜起三尺，"是阵亡将士的裹尸布！"
沈青崖的银针穿透都统腕甲："三年前漠北夜袭，你们就是用这种毒箭射杀的同袍？"针尖挑起的皮肉里，靛青色刺青正是晋王死士标记。
琅琊碑林新铸的铁碑泛着青光，谢沉璟将成箱毒箭投入熔炉。铁水翻涌时，沈青崖抛入带血的《兵械志》："让这铁碑记着，多少忠骨被你们炼成了废铁！"
青铜面具人自铁烟中现身："谢大人可知，当年欧冶子便是被自己铸的剑所杀？"他剑尖挑起块生铁，"这局棋..."
谢沉璟的算盘珠击碎面具，露出兵部郎中扭曲的脸："欧冶子铸剑是为护国，不是给你们这些蠹虫啃食山河！"铁水突然爆鸣，凝成柄无锋重剑——"宁折不弯"西字隐现刃身。
九章商行的地窖堆满辽东铁砂，谢沉璟劈开木箱。夹层里的海防图遇潮显形，竟是先帝批注的《武备志》。沈青崖的药锄掘开地砖，埋藏的陨铁在桐油灯下泛着星芒——正是当年晋王欲铸邪剑的禁品。
"该让这些陨铁重见天日了。"谢沉璟将铁料抛向锻炉，"炼不成杀人的剑，就打成耕地的犁！"
突然有鹞鹰掠窗，爪上绑着靛青铁符。沈青崖熔开符咒显形："金狼部求购万斤精铁。"她挑开夹层，"要的是刻着边防图的特制铁锭。"
"送他们陈大有的粗铁锄。"谢沉璟碾碎毒砂，"能掘穿谎言的铁锄，比刀剑更护边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