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含嘉仓的廪台在晨雾中泛着焦黑，谢沉璟的鹿皮靴碾过满地碳化的麦粒。他俯身拾起半截烧焦的竹简，残存的"贞观十九年"字样在指间碎裂。仓墙裂缝中渗出的液体泛着油光，沈青崖银针探入，针尖顷刻卷曲。
"不是寻常火油。"她将针尖凑近鼻端，"掺了南海鲛油和辽东松脂。"话音未落，仓顶突然坠下团燃烧的草料，火星溅在《仓廪志》残页上，竟烧出个倭国文字。
仓吏提着水囊疾奔而来，谢沉璟突然抓住他手腕："牛皮囊该用三道麻绳捆扎，你这绳结..."匕首挑断绳结，水囊里漏出的竟是火油。仓吏暴起发难，袖中淬毒的粮斗首劈谢沉璟面门，被他反手用《仓廪志》铜封挡住，毒液腐蚀出工部侍郎的私印。
通济渠上的漕船吃水极深，沈青崖的鲛绡靴踏过甲板积水。她指尖拂过粮袋封口的火漆，忽然扯断麻绳——袋中滚出的不是粟米，而是裹着盐霜的漠北箭镞。
"好个'暗度陈仓'！"谢沉璟劈开船舱隔板，夹层里蜷缩着二十名金狼部武士。倭国短刀劈面而来，他旋身躲过，鎏金算盘砸碎船舵机关。整艘船突然倾斜，成箱的辽东砂金撞破舱壁，金锭上刻着的竟是户部平准印记。
船体断裂的轰鸣中，沈青崖拽着谢沉璟跃上救生舢板。漂流的残骸间浮起具尸首，后背烙着晋王府的饕餮纹，手中却攥着太子东宫的鱼符。
郑州城外的粥棚腾着热气，谢沉璟的木勺搅动铁锅。本该泛黄的粟米粥浮着层靛蓝油花，他舀起半勺泼向石阶，石缝间的野草顷刻枯萎。
"不是砒霜。"沈青崖银针探入锅底，挑起块未化的膏状物，"是改良的'三日醉'，遇热化毒。"她劈开柴垛，藏在其中的药罐刻着太医院徽记。
饥民中突然有人抽搐倒地，谢沉璟掰开其口腔："牙槽藏着解毒丸。"他碾碎药丸，青烟中浮现兵部郎中的私印。沈青崖的药锄劈开粥棚立柱，中空处塞满伪造的赈灾批文，朱砂圈住的正是晋王旧部将领驻地。
重返含嘉仓废墟时，暴雨冲刷着焦土。谢沉璟的匕首插入地缝，撬出块带齿铜板——正是工部特制的量器部件。沈青崖的药锄掘开三尺，露出成排陶瓮，瓮中霉变的军粮裹着户部封条。
"贞观十九年的陈粮..."谢沉璟捏碎粟米，"该在永徽三年赈济河南道。"他突然踹翻陶瓮，底部阴刻的倭国海图遇水显形，标注的正是金狼部粮道。
仓吏的尸首突然暴起，腐肉中窜出十数条毒蛇。沈青崖银针封住蛇头，挑开蛇腹露出半枚虎符："漠北军的调兵符，竟成了养蛇的器皿！"
太仓署正堂陈列着历代量器，谢沉璟的指尖划过武德年间的铜斗。突然按住斗耳旋钮，机括声里斗底弹出暗格，藏着的羊皮卷上绘有运河暗渠。
"好个'斗中乾坤'！"沈青崖劈开嘉量底座，流出的辽东砂金淹没脚踝。仓曹参军拔剑刺来，谢沉璟用铜斛格挡，斛壁刻着的《均输法》条文竟被剑锋刮落，露出底下的倭国文字。
暴雨击碎窗纸时，沈青崖发现量器架后的暗门。穿过密道竟是漕运码头，成船的霉粮正在换装官仓封条。谢沉璟的算盘珠击碎桅灯，火光中显出血写的万民状——三百里外饿殍遍野，此处廪台却堆满砂金。
琅琊碑林新立的廪碑浸透桐油，谢沉璟将成车毒粮投入熔炉。铁水翻涌时，沈青崖抛入带血的《均输法》："让这碑记着，多少饥肠被你们炼成了金石！"
青铜面具人自烟火中现身："谢大人可知，战国李悝变法就亡于粮政？"他剑尖挑起把焦谷，"这局…"
算盘链绞碎面具，露出太仓令狰狞的脸："李悝立平籴法是为救民，不是给你们盘剥百姓！"铁水忽凝成青铜矩——"宁方不圆"西字在碑面隐现。
九章商行地窖堆满暹罗稻种，谢沉璟劈开陶瓮。夹层里的漠北舆图遇潮显形，竟是先帝批注的《荒政辑要》。沈青崖的药锄掘开暗窖，埋藏的占城稻在鲛灯下泛着金芒——正是当年被晋王焚毁的御田遗种。
"该让这些稻种重见天日了。"谢沉璟将谷粒撒向含嘉仓废墟，"长在焦土之上，才结得出济世之穗。"
夜枭掠过屋檐，爪上绑着靛青谷符。沈青崖熔开符咒："金狼部求购十万石军粮。"她挑破夹层，"要的是掺着边防图的特制粮砖。"
"送他们陈大有的稗子种。"谢沉璟碾碎毒谷，"能在石缝存活的稗子，比精米更养军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