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神道两旁的柏树在暮色中簌簌作响，沈青崖的银针突然钉入石像生底座。针尾震颤的嗡鸣声中，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一尊文臣石像的眼眶里滚出几粒混着血丝的东瀛金珠。
"万历二十年的修缮奏折里，可没提过用倭金镶眼。"谢沉璟的剑鞘撬开石像胸腔，腐朽的官袍下赫然是具缠满铜丝的尸骨，脊椎处嵌着半卷《皇陵排水图》，朱砂标注的暗渠首通龙脉泉眼。
沈青崖挑破尸骨腕间的脓包，靛青色黏液顺着银针滴落，在神道砖石上蚀出金狼图腾："用活人做机关引线，这倒是比苗疆的牵丝蛊更毒辣。"她话音未落，整条神道七十二尊石像突然转向，口中喷射的毒烟在空中凝成《边军布防图》虚影。
金刚墙的封石被药锄劈开时，涌出的不是阴风而是成串青铜铃铛。每只铃舌都刻着工部特制的错金纹，摇晃时竟在空中拼出《漕运密档》的字样。谢沉璟挥剑斩断悬铃铁索，坠地的铃铛炸开，内藏的硫磺火丸将汉白玉地砖烧出蜂窝状的孔洞。
"永乐年的镇魂铃该刻往生咒。"沈青崖从孔洞中勾出半截丝帛，遇空气即显出血书的《黄河改道策》，"你们倒是把安魂法器炼成了招祸凶器！"
地宫深处忽起磷火，两人追着幽光来到陪葬坑。本该陈列陶俑的坑道里，三百具缠金线的倭国忍者尸首呈北斗阵排列，每具尸身的太阳穴都钉着刻工部印记的铜钉。谢沉璟挑起具尸首的蒙面巾，溃烂的面皮下浮动着靛青色蛊虫，虫腹透出微雕的《长城烽燧图》。
主墓室的青铜棺椁上，二十八宿方位嵌着带血的璇玑残片。沈青崖的药锄刚触及角宿星位，整具棺椁突然如织机般展开，层层锦衾间露出精钢骨架，横梁上悬挂的竟是大明历代工部要员的生辰八字。
"弘治年间的梓宫该用金丝楠。"谢沉璟斩断一根钢索，崩落的不是机关部件，而是成串浸泡毒液的《河工名册》，"你们倒是把安寝棺椁改成了索命织机！"
棺内突然坐起具金缕玉衣，玉片缝隙间渗出靛青毒雾。沈青崖的银针穿透玉衣关节，挑出的不是尸蜡而是凝固的工部火漆。谢沉璟劈开玉衣头冠，露出的颅骨天灵盖上，用微雕技法刻着完整的《塞外龙脉改道图》。
龙脉泉眼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时，沈青崖正将《璇玑图》残卷浸入寒泉。八百西十字回文遇水重组，竟在泉底岩壁映出《工部贪墨名录》。谢沉璟的剑锋刺入泉眼漩涡，拽出的不是泉脉而是成串镶金狼纹的青铜齿轮，咬合处卡着半枚景泰蓝官印。
"正德三年的治水银该铸成镇河牛。"他碾碎齿轮间的靛青蚕茧，茧丝遇风即燃，在空中拼出金狼部祭坛的星象图，"你们倒是把社稷命脉改成了通敌引线！"
泉眼突然喷出毒液，两人闪避时撞碎岩壁。剥落的钟乳石后露出条密道，壁上用血画着三十年前皇陵修缮工匠的遗言。沈青崖指尖抚过斑驳字迹，最末一行突然渗出新鲜血珠："龙脉倒悬日，金狼吞月时。"
密道尽头的石窟中，青铜浑天仪正自行运转。沈青崖挑开紫微垣方位的暗格，滚出的不是星图而是浸泡尸油的《边塞屯田册》。谢沉璟的剑尖抵住浑天仪枢轴，忽然轻笑："家母昔年教我观星，说北斗指引的是忠良心。"
"就像这参宿七星。"沈青崖将银针插入天璇位，针尾震颤着指向浑天仪底部，"本该护佑山河，却被炼成了索命阵眼。"
枢轴断裂的刹那，浑天仪裂成二十八瓣。每片铜瓣内侧都刻着《工部密档》残页，拼合起来竟是张人皮绘制的《皇陵机关全图》。谢沉璟剑挑人皮对着磷火，隐约可见背面的黥面刺青——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皇陵督造官面容。
第一缕曙光穿透墓顶裂罅时，谢沉璟正在焚烧最后一批毒绸。沈青崖突然将半卷《璇玑图》投入火中，焦灰里升起十二枚玉蚕佩，每枚都刻着塞外地名与生辰八字。
"该收网了。"谢沉璟用剑尖挑起燃烧的蚕砂，在岩壁烙出北斗轨迹，"让那些蚕食江山的蛀虫知道——"火星顺着地脉纹路游走，最终汇聚成完整的《金狼部布防图》，"大明的经纬，从来都是拿忠魂绣、以赤血染！"
陵外忽起驼铃声，三百匹染毒绸缎的塞外商队正欲启程。沈青崖的药锄劈开车辕，断裂处涌出的不是木屑，而是成串刻着工部印记的震天雷。谢沉璟的剑风扫过商旗，靛青狼首旗应声而裂，露出内衬的《皇陵龙脉改道策》原本。
晨风掠过神道时，最后一具倭国忍者尸首正在毒烟中化为齑粉。碎骨间夹杂着半页《工部密档》，血书"九月初九，龙脉易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