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水寒的残垣浸在血色晚霞中,沈砚的右臂垂在身侧,青铜骨刺蜿蜒如藤,尖端绽开一朵冰晶似的花。花瓣上浮着星芒,每颤动一次,腕间的衣带便渗出一圈血渍——那是他与陆青梧缠缚的同命结。
“沈公子,这碑文……”老船夫颤巍巍指向龟裂的石碑。青苔剥落处,阴刻的古篆清晰如新:“天启西年,沈氏子携陆氏女诛磁祖于渊,断臂葬心,磁脉遂枯。”
沈砚的剑鞘重重磕在碑角。火星溅起时,他看清了碑底小字——那记载的时辰、招式,甚至陆青梧咳血时说的“北斗第七星”,竟与他们三日前在青铜门内的经历分毫不差。
昏迷的陆青梧忽然痉挛,八荒鉴纹路在她颈侧游走,似要钻入耳后的旧疤。沈砚扯开她的衣襟,瞳孔骤缩:心口处浮现新的碑文,墨迹未干般洇着血光,正是方才老船夫所指的内容!
北境十三城的噩耗在子时传来。
驿马踏碎汴水寒的薄冰,斥候滚落马背时,怀中掉出半截焦黑的磁石:“一夜之间……所有磁井干涸……百姓暴动,说陆氏女是灾星……”
沈砚碾碎磁石,砂砾中竟夹杂着星骸余烬。他望向城楼,远处天穹裂开一道缝隙,幽蓝磁光如泪痕垂落——那是磁脉枯竭后,天地元气溃散的征兆。
“沈家古籍提过‘碑文噬心’。”他撕开右臂衣袖,骨刺上的冰花己蔓延至肩头,“碑文每应验一字,宿主的心脉便被蚕食一分。待全文刻完……”
窗棂突然炸裂。陆青梧不知何时醒了,赤足立在满地碎瓷中,指尖捏着一枚青铜鉴残片。她的瞳孔蒙着灰翳,声音却带着笑:“阿砚,你猜碑文是谁刻的?”
残片划过掌心,血珠滴落处,地面浮现密密麻麻的碑文拓印——全是不同字迹的“沈砚”“陆青梧”,最早一道竟可追溯至宣和三年!
沈砚的剑锋劈开拓印,碑文碎成星芒,又在空中重组为幻象:
磁光翻涌的渊底,无数个“沈砚”与“陆青梧”在重复相同的厮杀。有人被青铜树贯穿胸腔,有人化作磁祖傀儡,有人相拥沉入星海……而每一对身影消散前,汴水寒的石碑上便会多出一道刻痕。
“我们不过是百年来第一百对祭品。”陆青梧的灰翳瞳孔裂开细缝,露出底下流动的磁光,“碑文是磁祖的食谱,它靠吞噬轮回者的绝望苟活。”她突然咳嗽,掌心托出一团星火,火中浮着半枚青铜钥匙,“但这次不同……因为你的骨刺开了花。”
沈砚猛然按住右臂。冰花己爬满半边身躯,与碑文的血光交织成枷锁纹路。他忽然记起沈家祠堂的密室——那尊无面先祖像的手中,也握着同样的青铜钥匙。
“磁祖怕的不是宿主,”陆青梧贴近他耳畔,“是轮回之外的人。”
西更天,磁暴降临汴水寒。
沈砚立在残碑前,右臂骨刺尽数剜出,带着血肉栽入碑底裂缝。冰花遇血疯长,根系如网缠住历代碑文。陆青梧跪坐花藤间,八荒鉴纹路顺着藤蔓注入地脉,每寸剥离都带出血肉碎屑。
“今日之后,世间再无沈砚。”他挥剑斩断右肩,残肢坠入花丛的刹那,冰花骤然绽放,花瓣上浮出第一百道碑文——
“天启西年,沈氏子断臂为引,陆氏女剜心为土,栽轮回花破宿命。”
磁祖的尖啸自地底传来,汴水寒的废墟开始崩塌。陆青梧的胸口血肉模糊,却笑着将青铜钥匙按入心窝:“阿砚,看清楚了,这才是真正的‘诛魔’……”
冰花吞没天地时,最后一道碑文在沈砚独臂上显现:
“从此江河无磁,人间不见青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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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第41章 无磁书
**第三卷** | 预告:磁脉枯竭十年后,坊间突现禁书《无磁录》,记载沈陆二人以凡躯弑神之事。独臂说书人携冰花行走江湖,每到雨夜,怀中残鉴便映出青衣幻影。而极北之地,青铜花藤破土而出,花芯中躺着与陆青梧容貌相同的女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