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扇青铜门巍然耸立,门缝间渗出的寒气凝成霜花,在地面蜿蜒如蛇。阿蘅蹲下身,指尖抚过“山河崩裂”图腾下的裂痕,忽地一怔——那裂痕的走向竟与三年前幽州地脉崩塌时如出一辙。她指尖轻颤,恍惚间似又听见百姓的哭嚎,岩浆吞没城池的轰鸣……
“是因果复刻。”沈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以断刃轻敲“磁脉枯竭”门扉,金铁相击声裹着悲鸣般的震颤,“门上的图腾,是我们经历过的劫难。而这声音——”刃锋猛地刺入门缝,黑血自裂隙中汩汩涌出,“是地脉垂死的哀哭。” 阿蘅突然按住胸口。 青铜鼎中渗出的赤光如活物般缠上她手腕,腕间符印灼得皮肉焦黑。她踉跄退到鼎边,鼎身符文竟开始蠕动,顺着她的血痕攀爬至脖颈:“沈昭,这鼎在吞我的魂!”
巨鼎轰然震动,赤光化作锁链将阿蘅拽向鼎口。沈昭纵身跃上鼎耳,断刃劈向锁链的刹那,鼎内腾起一道血色虚影——正是地宫中消散的广袖男子。只是此刻他面容愈发破碎,裂痕中涌动着星河般的流光。
“何必挣扎?”虚影轻笑,指尖点在阿蘅眉心,“她本就是我的半缕残魂所化。三千年前我剖心铸玉时,早将因果种在她轮回血脉中。”
沈昭瞳孔骤缩。
他终于明白阿蘅为何能看懂蝌蚪符文,为何总在雷雨夜梦见星坠——那些都是残魂本能的呼应。
虚影拂袖,九门轰然洞开。 狂风裹挟砂石席卷地宫,每一粒砂砾都映着破碎画面:沈昭在“磁脉枯竭”门内化作枯骨,阿蘅在“山河崩裂”门前被巨石碾碎……而“星斗倒悬”门后,唯有一片吞噬光明的虚无。
“选吧。”虚影的声音似从九重天外传来,“用她的血祭门,或亲眼看她被因果反噬。” 阿蘅忽然笑了。
她染血的手抓住鼎沿,生生将符印从脖颈撕下。皮肉翻卷间,露出底下莹白的骨——那骨上竟刻满与鼎身相同的蝌蚪文。“你以为我当真不知?”她将带血的符印甩向虚影,“每一世轮回,这具身体都会多刻一道封印。等到第九世……”
符印在空中炸开,化作金色牢笼困住虚影。
阿蘅踉跄着扑向沈昭,掌心按在他心口:“北斗第九星‘隐元’主死而复生之秘。我的血不是钥匙,是最后的封印!”
沈昭怔住。 他忽然想起七日前那个雨夜,阿蘅在客栈灯下银镯,轻声说:“若我死了,你定要剖开我的心看看。”
原来她早知结局。 虚影在牢笼中嘶吼,地宫西壁崩裂如蛛网。
九门内的画面开始扭曲:枯骨生出新肉,碾碎的身躯重新拼合……所有死亡场景竟在倒流。阿蘅腕间银镯寸寸断裂,她抓住沈昭的刀刃按向自己心口:“现在,斩断因果!”
沈昭看见她的血不是红色,而是裹着星辉的银。那些银光渗入地缝,沿着青铜鼎的符文逆向游走,所过之处,鼎身锈迹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铭文——
“以魂饲玉,九世为祭;星陵重开,八荒鉴启。”
原来三千年前的白衣人从未想续写天命,他要的是用九世至悲至痛之情,炼成逆转阴阳的邪器!
“错了……你们都错了!”虚影在银光中溃散,声音癫狂,“我要的不是重生,是湮灭!当年昆仑墟八十一星陵镇压的从来不是地脉,而是——”阿蘅的心头血己浸透整座青铜鼎,鼎口迸发的银光如利剑刺穿地宫穹顶。沈昭在强光中死死抱住她下坠的身躯,恍惚间见星空倒悬,北斗第九星“隐元”的位置,赫然多出一枚血玉。 地宫彻底崩塌,当沈昭再睁眼时,怀中只剩半块冰冷的银镯。身前是巍峨雪山,山巅冰碑上刻着“昆仑墟”三个古篆,碑后星陵如林,第八十一座陵墓的封石布满裂痕,仿佛有什么正要破土而出。
雪地上忽然掠过浅淡的脚印,大小恰似阿蘅的绣鞋。
沈昭握紧断刃跟上去,刃锋映出天际血玉的光——那玉中隐约浮着少女身影,正在对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