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雪尘会咬人,沈昭的霜发扫过冰崖裂缝时,发梢顷刻间碎成银屑。阿蘅攥住他手腕,指腹触到皮下跳动的银丝——那是他藏在魂中的半截镯骨,如今正随真魂的银藤共振,将他的血脉一丝丝抽离。
“微尘在吞你的魂。”她撕下衣摆缠住他腕脉,布帛却瞬间被银丝割裂,“必须斩断你和银藤的共鸣!”
沈昭反手扣住她掌心,霜发卷住两人:“斩了它,真魂立刻会知道我们的位置。话音未落,冰层下传来细碎的啃噬声。
无数雪尘聚成女童的脸,唇齿间叼着半片《八荒鉴》残页:“哥哥好聪明……可惜这些‘微尘’,是你三百年前屠村时扬起的骨灰啊。”阿蘅的魂链骤然刺入冰层!
雪尘炸成雾瘴,雾中浮出三百年前的村落幻象:焦土上,沈昭的刀锋滴着血,脚边蜷缩的羊角辫女童正用最后一丝气力,将银镯塞进尸堆下的陶罐。
“你埋镯子时,可想过罐中早被我种了蛊?”女童的虚影从陶罐中爬出,指尖挑着一缕银藤,“这镯子吸了九百年的怨气,如今……该还债了。”
沈昭的霜发绞碎虚影,雪尘却凝成冰针刺向阿蘅。她翻身躲闪,魂链扫过的冰面突然塌陷——
地底竟是一座青铜窖,窖中堆满陶罐,每个罐口都探出银藤幼苗!
“是谎茧的根。”阿蘅的魂链缠住罐身,“真魂把《八荒鉴》的因果种在了众生记忆里……这些罐子装的不是骨灰,是人心的‘恶种’!”女童的笑声震落窖顶冰锥。
银藤幼苗疯长,藤尖裂开口器,喷出腥甜雾气。沈昭的霜发染上毒瘴,发丝间浮出幻觉:阿蘅腕间银丝突然反刺,捅穿他心口;而真魂立在废墟上,用他的血浇灌银藤……
“闭眼!”阿蘅的魂链刺入他后颈。
剧痛中,沈昭看见她皮下银丝如蛛网蔓延——那是他当年分魂寄镯时,悄悄缠在她命脉上的保命锁。
银藤己缠住阿蘅脚踝,藤身浮现蝌蚪文:“以魂饲藤者,永堕谎狱……”
“错了。”沈昭突然捏碎腕间银镯,荧粉灌入魂链,“是‘以谎破谎’。”
窖内所有陶罐齐齐炸裂!荧粉裹着银藤灰烬升腾,在窖顶凝成星图。
女童的虚影在星图中尖啸:“你竟敢用我的‘恶种’炼星阵!”
“是你教会我的。”沈昭的霜发尽褪,露出底下枯白的真容,“当年你扮作村童接近阿蘅时,我就知道——‘微尘’从不是雪,是人心头一粒痒。”
阿蘅的魂链绞住星图,链身浮现三百年前的真相:女童才是屠村的始作俑者,她诱阿蘅失控,又伪装成受害者,将恶种埋入沈昭的因果线……
星图轰然坍缩,女童的虚影碎成雪尘。
青铜窖深处却传来银藤破土的声响——最后一株幼苗的萼片上,刻着“微尘劫”三个血字沈昭的白发彻底枯槁。
他徒手挖出银藤幼苗,根系竟缠着一枚玉茧。茧壳透明,内里蜷着缩小版真魂,怀中抱的《八荒鉴》己褪成空白。
“原来你怕这个。”阿蘅指尖点向玉茧,“无字天书……是因为众生终于肯自省了?”
沈昭咳出银丝,将玉茧按入心口:“不,是因为你我成了‘书中人’。”
昆仑墟响起晨钟。
冰崖上的碑文悄然变幻,最后一行小篆淌下血珠:“劫起微尘,尘归星海;书中人醒,方见蓬莱。”
阿蘅望向山脚的幽州城,炊烟升处,茶楼新换的幌子上隐约可见“八荒”二字。她忽然轻笑:“你猜,说书人今日讲什么?”
沈昭的银丝缠上她指尖:“讲一个……葬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