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棺的漆是阿蘅的血调的沈昭执笔蘸过她腕间伤口,在棺盖上勾画交颈鸳鸯。血色蜿蜒处,棺木渗出甜腻脂粉气,熏得檐下字灵虫醉舞癫狂,将“囍”字拼成“冥”字。
“躺进去。”他指尖棺内锦缎,金线绣着《夜诱录》第八十五回标题——“棺中香肌暖,泉下共缠绵”。
阿蘅反手扣住他喉结:“你猜我会先掐死你,还是先烧了这晦气玩意?”
窗外忽起锁呐哀乐,送亲队变作纸人抬棺。领头纸人眼眶淌着朱砂泪,吟唱的却是大婚祝词:“一拜天地葬痴心,二拜高堂埋旧恨……”
沈昭突然将她按进棺中。
锦缎下暗藏银藤,藤尖刺入阿蘅后颈,将未尽的反抗绞成战栗。他咬破指尖在她眉心画契,血珠坠入棺底暗格——
三百尊青铜小人应声立起,每尊皆捧着话本残页,页间爬满食尽真魂残念的字灵虫。
“娘子可知合欢棺的妙用?”他抚过她颈间青痕,“当年你头骨炼就的天道眼……就藏在这棺中阴阳交界处。”
棺盖轰然闭合,阿蘅在绝对黑暗中听见自己的心跳——
每跳一声,便有一盏青铜灯在棺外燃起。
纸人抬棺行至乱葬岗时,地底钻出玉骨残骸。
公主的骷髅指节叩响棺盖,吟出话本末章判词:“可怜红颜化枯骨,犹向夫君讨真心……”
棺内突然伸出一只染蔻丹的手,指尖捏着半枚合欢果核。
“真心没有……”阿蘅掀棺而起,嫁衣被银藤撕成绛色残霞,“但棺材板倒有一副,送你垫尸骨如何?”
她足尖勾起玉骨下颌,腕间狐妖纹暴涨,将三百青铜小人炼成齑粉。真魂残卷在风中重组,竟显出沈昭少年时的笔迹——
“阿蘅吾妻:若见此书,我己身殉天道。以汝头骨铸眼,非为苍生……只为来世再遇。”
沈昭的婚服在月下褪成星陵祭袍。
他徒手剖开玉骨魂核,扯出寄生其内的真魂残卷,就着阿蘅的血在卷末补全判词:
“痴人铸痴棺,胭脂葬荒唐。
问魂归何处?
笑吻山海香。”
残卷骤然自焚,灰烬中浮出青铜眼匣。匣开刹那,阿蘅前世的头骨化作星陵沙,裹住全城百姓的银藤纹。
“现在懂了?”沈昭将眼匣佩上她额间,“天道眼本就是你的一部分……我不过借它钓出真魂。”
阿蘅抚过匣中跳动的血眸,三百年前剜心之痛与此刻的体温交织:“所以你让我恨你三生……”
“总好过忘我百世。”他笑着咳出血沫,混书玉珏碎成星芒。
送葬队行至星陵碑时,天降血雪。
阿蘅踹翻合欢棺,将沈昭推入棺中:“风水轮流转,该你躺一回了。”
他扯住她半截袖摆,将玉骨残骸炼成合卺酒盏:“娘子喂我喝交杯酒,为夫便乖乖入棺。”
子时更鼓惊飞寒鸦。
百姓瞳中银藤尽枯,腕间浮现胭脂棺纹。茶楼废墟上,说书人的新本子被风掀开,首页题着:
“《星陵血雪,合欢情殇》”。阿蘅瞧着那新本子,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沈昭一眼,却还是依言端起合卺酒盏,喂他喝下交杯酒。沈昭满足地躺进棺中,阿蘅盖上棺盖,指尖轻触棺木,喃喃道:“这三世爱恨纠葛,也该有个了断。”
雪雪渐停,天边泛起鱼肚白。星陵碑下,百姓们纷纷苏醒,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阿蘅站在碑前,感受着腕间胭脂棺纹的温暖。这时,棺盖缓缓打开,沈昭笑着走出,牵起她的手。
此后,星陵城恢复往日繁华,而阿蘅与沈昭的故事,也成了茶楼酒肆中人们津津乐道的传奇。他们携手走过大街小巷,看尽世间烟火,将这一段跨越三世的爱恋,书写成了最动人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