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的指尖悬在咖啡馆的盆栽上方嫩芽的第三片叶子在昏黄的台灯下微微颤动，叶脉上的二进制代码“Hello, Lin.”泛着幽蓝荧光。这是今晚第七次尝试触碰它——每次接近，叶片都会应激般蜷缩，仿佛藏着一只警惕的活物。
“你的咖啡要凉了。”
程述白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他擦拭玻璃杯的动作永远精准如机械，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脖颈处光洁得刺眼。林浅的视网膜残留着半小时前的预知画面——那些代码正沿着盆栽根系爬向他的手腕，而他一无所觉。
“加糖吗？”他抬头微笑，瞳孔清澈得令人心颤。
林浅的喉头发紧。这笑容与虚妄世界中癫狂的程述白重叠，却又干净得毫无杂质。她捏紧解剖刀，刀柄的暗红荆棘纹路硌得掌心发疼：“三块。”
新人类图书馆的地下三层弥漫着铁锈味。
管理员倒在《锈骨长诗》的全息展柜前，机械义肢深深插入胸腔，手指蘸血在防弹玻璃上刻出诗句：“当诗人沉默，蔷薇便睁开千眼。” 血字边缘凝结着翡翠色晶体，像是某种未知能量的残留。
林浅蹲下身，AR眼镜扫描尸体瞳孔。最后一帧视网膜投影中，程述白的虚影站在书架间，指尖轻点《长诗》扉页。纸张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凝成逆向蔷薇的图腾。
“警告！检测到时空污染指数91%！”
警报声未落，头顶的机械花瓣吊灯突然调转方向。碗口大的合金花瓣层层绽开，露出中心密密麻麻的暗红眼球。林浅的解剖刀脱手飞出，刀刃刺穿最近的眼球，腥臭的电解液溅在防护服上。
“林法医！东区档案库……”对讲机里传来助手变调的嘶吼，随即被电磁杂音吞没。
七岁的顾沉舟在数学课本上画满荆棘。
铅笔尖扎破纸页，墨迹诡异地晕染成暗红色。同桌女生惊恐地举起手：“老师！顾沉舟流鼻血了！”
班主任掀开男孩的衬衫，后背的淡红胎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凸起。荆棘纹路刺破皮肤，细小的血珠顺着脊椎滚落，在瓷砖地面拼出残缺的二进制代码。校医的镇定剂针头还未触及皮肤，天花板突然被藤蔓洞穿。
“别碰他！”
林浅踹开教室门的瞬间，荆棘图腾己缠住校医的脖颈。顾沉舟蜷缩在墙角，瞳孔泛着不属于孩童的暗红：“他说……我该长大了。”咖啡馆的盆栽在暴雨夜疯长。
程述白关掉霓虹招牌，转身时撞见林浅用镊子夹住第三片嫩叶。叶片在金属钳制下剧烈挣扎，叶脉代码渗出翡翠色黏液，滴在地面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这是什么新型辐射植物？”他好奇地凑近，呼吸掠过她耳际。
解剖刀抵住他咽喉的刹那，林浅看见他后颈的皮肤下闪过淡淡流光。那些本应消失的逆向蔷薇纹路，正在重生。
“你究竟是谁？”刀刃压出血线。
程述白握住她颤抖的手腕，体温透过衬衫布料传来：“我是请你喝咖啡的人。要尝尝新出的慕斯吗？用蔷薇花粉调的。”
图书馆地底的《锈骨长诗》开始吟唱。
当林浅突破安保系统冲进核心区时，悬浮的全息诗稿正在自我篡改。血锈色的诗句蠕动着重组：**“锁孔生锈时，囚徒方知门在镜中。”** 翡翠数据流从书页溢出，化作虫群啃噬金属墙壁。
“他在用诗句改写物理法则！”叶燃的脉冲信号强行突破防火墙，全息投影在虫群中闪烁，“下一句是‘血锈为钥’……小心！”
虫群突然调转方向扑向林浅，却在触及解剖刀时化为灰烬。暗红荆棘从刀柄蔓延至整条手臂，与翡翠代码碰撞出刺目的电弧。书架间传来掌声，程述白的虚影倚着《长诗》展柜轻笑：“不愧是母体，比我想象中美味。顾沉舟在隔离病房睁开千重瞳孔。
荆棘图腾己覆盖全身，医用束缚带被绞成碎片。监控屏幕上的基因图谱剧烈波动，机械音不断重复：“警告！检测到时空锚点苏醒！”
“妈妈。”男孩歪头看向单向玻璃后的林浅，声线忽而稚嫩忽而苍老，“他说你总在关键时刻心软。”
玻璃轰然炸裂，林浅抱住扑来的顾沉舟滚向墙角。荆棘刺入她肩胛的瞬间，记忆洪流强行灌注——
虚妄世界的核爆中心，成年顾沉舟用最后的力量将她推出火海：“这次换我等你。”
而此刻怀中的孩童舔舐她伤口的血，轻笑如恶魔低语：“这次，你等不到了。”
咖啡馆的盆景终于绽放。
机械与血肉交融的花苞在午夜裂开，翡翠色花粉随风飘向图书馆。程述白站在满地玻璃渣中，脖颈处的逆向蔷薇完全显现。他拾起凋落的花瓣，轻轻按在林浅的胎记上：
“这才是真正的终章——当诗人与囚徒同归虚妄，诗篇方能永恒。”
花瓣融进皮肤，预知画面如海啸席卷：新东京塔在翡翠光晕中倾倒，幸存者瞳孔染上暗红，初代蔷薇的根系穿透地核……而这一切的起点，是七岁顾沉舟脊椎上跳动的荆棘图腾。
林浅的AR眼镜突然黑屏，最后闪过的画面是咖啡馆的监控录像——程述白在打烊后独自返回，将一枚染血的婚戒埋入盆栽土壤。戒指内圈刻着：“致锈锈，1998.05.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