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安蹲在算命摊前叠金元宝,手机屏保换成了钟馗驱鬼图。老周抱来捆黄表纸,纸堆里还混着几张美团优惠券:“舒哥,冥府现在流行扫码支付,要不咱扫个二维码?”
“你当阴差都跟你似的网瘾中年?”舒子安把优惠券抽出来塞回老周兜里,瞥见黄表纸上的生产日期,“等等!这纸怎么是清明节促销款?保质期都过半年了!”
姜漓的纸伞尖突然戳进他后腰,伞面新画的钟馗像翻着白眼:“子时三刻阴兵借道,你还有闲心扯保质期?”她广袖扫过案头,叠好的金元宝突然自燃,青烟凝成个“叁”字悬在空中,“王振山欠的三百斤阴德,今夜要拿你当利息。”
舒子安捏着烧焦的元宝残骸跳脚:“我祖上造孽关我屁事!再说了,您不是把我阳寿都抵押了吗?”话音未落,街角路灯突然滋啦乱闪,柏油马路泛起青霜,霜花结成的纹路竟像列队的脚印。
老周哆嗦着举起镇魂镜,镜面映出队穿蓑衣的阴兵,斗笠下没有脸,只有团旋转的黑雾。领头的手持锈迹斑斑的铜锣,每敲一下,路边的槐树就掉层树皮。
“来了。”姜漓的嫁衣无风自动,袖中滑出串刻满符咒的铜钱,“按老规矩,买路钱要三牲三禽三鬼器,你备的什么?”
舒子安掀开帆布包,掏出袋速冻鸡腿、塑料奥特曼和二维码贴纸:“现代三宝!阴兵大哥应该与时俱进……”后脑勺挨了记纸伞敲击,疼得他龇牙咧嘴。
阴兵队列停在算命摊前三丈,铜锣声震得卦签乱跳。领头阴兵的黑雾中伸出只白骨手,掌心托着块龟甲,裂纹拼成“债”字。姜漓甩出三枚铜钱钉进龟甲,裂纹突然重组为舒子安的生辰八字。
“要命一条,要钱没有!”舒子安梗着脖子吼完,发现阴兵齐刷刷转向他,斗笠下浮出密密麻麻的复眼。他秒怂着掏出那袋奥特曼:“典藏版!带声光的!”
姜漓的纸伞突然撑开,伞面钟馗像跃出半截身子,虬须怒张地咬住龟甲。阴兵队列骚动起来,铜锣化作巨蟒缠向舒子安脖颈。千钧一发之际,老周抱着镇魂镜扑过来,镜面照出蟒身浮现的契约纹——正是王振山镜中欠条的复刻版。
“破契!”姜漓的银簪扎穿镜面,裂纹顺着契约纹蔓延。铜锣巨蟒惨叫一声炸成纸屑,舒子安趁机甩出捆二踢脚,引线在阴气中自燃,炸得阴兵队列东倒西歪。
领头阴兵的斗笠被掀飞,黑雾散尽竟是穿中山装的王振山虚影。他掌心攥着把翡翠梳子,梳齿上缠着几根长发——与姜漓发间的银簪一模一样。
“姜红绡,你拿梳子绞发盟誓时,可想过会被至亲背叛?”王振山的虚影突然暴涨,翡翠梳裂成九根毒刺,“今夜三百阴兵,便是你当年斩断的姻缘线!”
舒子安被气浪掀翻,怀里的血玉撞上毒刺,玉纹中突然浮出姜漓穿嫁衣的画面。她手持银簪刺向心口,簪尾红绳系着半截断发,而梳妆台上赫然摆着这把翡翠梳。
“老畜生倒是念旧。”姜漓的嫁衣化作漫天纸钱,每张都印着血色八卦。她咬破指尖在伞骨写符,钟馗像竟跳出伞面,蒲扇大的手掌拍向王振山天灵盖,“我的姻缘线,轮不到孤魂野鬼说三道西!”
阴兵队列突然分裂重组,化作九顶猩红轿子。轿帘掀开的刹那,舒子安浑身发冷——每顶轿中都坐着个穿染血嫁衣的姜漓,眉心皆插着桃木钉。
“幻轿阵!”老周抱着镇魂镜惨叫,“舒哥!这些新娘子的盖头下……”
最近的轿子突然窜出条锁链,将舒子安拽进轿内。盖头掀开,新娘右脸爬满尸斑,左脸却与姜漓分毫不差:“郎君,该洞房了。”她指尖划过舒子安心口,莲花灯纹突然暴亮,映出轿顶贴着的黄符——竟是舒子安亲笔签的阳气协议。
轿外传来姜漓的冷笑:“蠢货,咬破舌尖喷她!”
舒子安满嘴血腥刚要喷,新娘突然掐住他下巴,尸臭扑面而来:“你的心头血,早该是我的……”轿底突然塌陷,他们坠入口青铜棺内,棺盖刻着生辰八字——正是血玉缺失的那半块。
姜漓的银簪破棺而入,簪尾红绳缠住新娘脖颈:“借我的脸招摇撞骗,问过正主吗?”她拽过舒子安的手按在棺椁,莲花灯纹竟将棺内尸气吸食殆尽。
五更鸡鸣时,阴兵化作纸灰飘散。舒子安瘫在马路牙子上,拎着半袋泡发的速冻鸡腿:“太奶,您当年到底许过多少桩阴婚?”
姜漓正用嫁衣擦银簪,闻言甩来张泛黄的婚书:“王振山偷的,你自己看。”
舒子安展开婚书,只见男方姓名处晕着团血渍,而女方生辰八字竟与他完全一致。夜风卷起纸角,露出背面的小字:【若违此契,代代相偿】。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老周开着冒黑烟的面包车冲来:“舒哥!古玩市场新到批货,说是从姜家祠堂挖出来的……”
车灯扫过处,街面积水映出舒子安的脸——眉心血痣的位置,正与婚书上的指印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