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市场的早市刚开张，老周的面包车就撞翻了两个装铜钱的箩筐。舒子安扒着车窗，看见“聚宝斋”的招牌下摆着口贴满符咒的樟木箱，箱缝里渗出的黑水把青石板都蚀出了坑。
“就这箱！说是从姜家祠堂梁上撬下来的！”老周抹了把汗，后备箱里镇魂镜嗡嗡作响，“开箱那伙计当场中邪，抱着电线杆子喊太奶奶。”
姜漓的纸伞尖挑开箱盖，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箱底堆着泛黄的族谱，封面被血渍糊成了褐色，边角还粘着几缕银丝——与姜漓发间的分毫不差。舒子安刚伸手去翻，族谱突然自动翻开，纸页哗啦啦停在某页，泛黄的宣纸上画着幅女子画像，眉眼与姜漓九成相似，落款却是【姜氏婉容，庚申年殁】。
“着我二姑奶奶。”姜漓的银簪戳在画像眉心，簪尾沾上团黑渍，“当年为破王家阴婚局，她把自己炼成了活尸。”
舒子安正要细看，画像中的女子突然眨了眨眼，嘴角渗出黑血。族谱无风自动，后续几页的姓名全被墨迹涂改，唯有一行小字清晰可见：【癸酉年七月初七，姜红绡许阴婚，聘礼北斗尸灯七盏】。
老周抱着的镇魂镜突然炸响，镜面映出祠堂虚影——穿孝服的族人正将新娘装殓入棺，棺木上钉着七枚缠红绳的桃木钉。舒子安下意识摸向心口莲花纹，发现纹路竟与棺钉排列一致。
“聘礼都送祖宅了，不去验验货？”姜漓的嫁衣扫过樟木箱，箱底突然浮出张地契，押印处的手印与舒子安掌纹重合，“子时开棺，过时不候。”
夜半的姜家祠堂阴森如鬼窟，残破的匾额上结满蛛网。舒子安举着强光手电照向正梁，横梁处有道新鲜的撬痕，碎木屑里还夹着半截翡翠耳坠——与王振山那把佩刀上的蟾蜍眼睛如出一辙。
“太奶，您家祖上是开珠宝铺的？怎么哪都有翡翠……”舒子安话没说完，梁上突然坠下个陶瓮，瓮口封着的黄符无火自燃，露出里面泡在血水中的长命锁。
姜漓的纸伞旋出残影打碎陶瓮，血水溅到族谱上竟显出隐藏字迹：【红绡许婚，实为镇煞。若破此局，需至亲心头血为引】。舒子安手背沾到血水，皮肤突然浮现青色脉络，与祠堂立柱上的符咒纹路相连。
“蹲下！”姜漓的厉喝声中，供桌下窜出只黑毛僵尸，獠牙上还挂着半截玉镯。舒子安翻滚躲过扑咬，帆布包里甩出的桃木钉却扎进自己大腿：“卧槽！敌我不分啊！”
僵尸突然僵住，浑浊的眼珠转向族谱画像。姜漓趁机将银簪刺入其后颈，扯出张泛黑的契约：“王家的借尸契，连我姜家祖坟都敢动。”她指尖燃起幽蓝火苗，契约烧出个“禄”字。
祠堂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底下九口悬棺。每口棺椁都缠着不同颜色的丝线，线头汇聚到中央的青铜鼎上。舒子安凑近一看，鼎内积灰中埋着把翡翠梳子，梳齿上缠着的发丝正与他捡到的银锁链子同源。
“九棺借运阵。”姜漓的嫁衣下摆扫过鼎身，灰尘聚成北斗形状，“王天禄这孙子，把我姜家九代气运都偷去养尸了。”她突然拽过舒子安的手按在鼎沿，莲花纹中射出金线缠住悬棺，“你血管里流着姜家镇魂血，该还债了。”
舒子安还没反应过来，悬棺齐齐炸裂。腐尸碎骨中飞出九盏青铜灯，灯油散发着熟悉的腥甜——与七星尸灯阵中的如出一辙。姜漓的银簪划破他掌心，血珠甩向灯芯，火光连成线首冲祠堂横梁。
梁上暗格应声而开，掉出本裹着人皮的账册。舒子安用桃木剑挑开册页，内页血字触目惊心：【民国三十七年腊月，收姜氏婴尸三具，炼灯油十二斤，抵银元五百】。
“这他妈是屠宰场账单？”舒子安恶心得差点把账册甩出去，却发现末页粘着张泛黄照片——穿长衫的男人抱着襁褓站在井边，婴儿腕上的翡翠镯子正套在姜漓手腕。
姜漓的嫁衣突然无风自燃，露出贴满符咒的中山装。她夺过账册撕碎，纸屑在空中凝成血色地图：“王家的养尸窖，该清账了。”
五更梆子响时，舒子安瘫在祠堂门槛上，拎着半瓶矿泉水冲手上的血渍：“太奶，下次放血能提前说吗？我以为要变人干……”
姜漓正用银簪挑着翡翠梳子端详，闻言甩来块桃木牌：“姜家祠堂的地契，归你了。”
晨光中，牌位上的裂纹缓缓愈合，最末那块空白灵位浮现出舒子安的名字。老周举着修复的镇魂镜冲进来，镜面映出供桌下的暗格——堆满贴着舒子安生辰八字的纸扎小人，心口皆插着银针。
远处传来乌鸦嘶鸣，穿寿衣的蛇婆蹲在墙头抛玩骷髅头：“小郎君，三日后中元祭祖，记得给你太奶多烧点纸钱——”
舒子安摸出手机，发现日历被人篡改，中元节那栏画着顶猩红轿子，旁边歪歪扭扭写着：
【阴轿迎亲，聘礼己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