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安蹲在算命摊前叠纸元宝,手机屏保换成了黑白无常的微信聊天截图。老周扛来箱纸扎冥币,钞票上印着“天地银行行长王振山”的肖像:“舒哥,听说鬼市物价飞涨,咱得多烧点通胀款……”
“阎王爷要能让你印钞,第一个收你当马仔。”舒子安拎起张冥币,防伪水印处画着哭丧脸骷髅,背面小字写着【凭此券可兑换孟婆汤加冰】。话没说完,街角阴风卷着纸灰扑来,青石板缝里渗出黏稠黑雾,雾中飘出油炸臭豆腐的诡异香气。
姜漓的纸伞尖戳进他后腰,伞面钟馗像翻着白眼:“鬼市提前开张了。”她广袖扫过案头,冥币突然自燃,青烟凝成条蜿蜒鬼火路,路旁槐树上挂满人皮灯笼,灯罩下吊着串风干的山魈爪子。
子时三刻,舒子安攥着血玉跟紧姜漓。鬼火路尽头是座破败牌楼,匾额“幽冥坊市”西字淌着脓血,穿寿衣的摊主们蹲在摊位后,兜售的“商品”千奇百怪——泡着眼球的玻璃罐、刻满咒文的头骨碗,还有个秃顶老头在卖“记忆切片”,葫芦里飘出的雾气能映出买家前世画面。
“瞧一瞧!民国姨太的私房钱!”穿灰布衫的鬼贩子突然拽住舒子安裤脚,竹篓里堆着锈迹斑斑的银元,每枚都粘着片带血的指甲盖,“买三送一,附赠王振山的小金库密码!”
姜漓的银簪挑开竹篓,银元突然尖叫着化作灰烬,灰烬中爬出条双头蜈蚣。舒子安后跳半步,帆布包甩出捆二踢脚:“促销还送毒虫?工商局不管管?”
爆炸声惊动了整个鬼市。穿猩红嫁衣的女鬼飘然而至,嫁衣下摆露出森森白骨,掌心托着个鎏金算盘:“生人闯市,按规矩要押三魂。”她算珠一拨,舒子安怀里的血玉突然发烫,玉纹中浮出张当票——正是黄泉当铺那张卖身契的复刻版。
“押你大爷!”舒子安摸出那沓广告传单,朱砂字遇阴气燃成火墙,“凶宅促销!买阴宅送孟婆汤代金券——”火舌舔过算盘,金漆剥落露出人骨原形。
姜漓的嫁衣突然暴涨,袖中飞出百张往生符:“蠢货,低头!”她拽着舒子安滚到摊位下,原先的位置被算盘珠击穿三个黑洞。女鬼的嫁衣化作漫天纸屑,露出里面缠满符咒的僵尸真身——竟是王家祠堂那具黑毛僵尸,獠牙上还挂着半截翡翠镯子。
“阴魂不散啊!”舒子安抄起摊位的铜镜当盾牌,镜面映出僵尸后颈的契约符。姜漓的银簪破空刺入符咒,符纸燃起幽蓝火焰,僵尸惨叫一声坍缩成团头发丝。
鬼市突然死寂,所有摊主齐刷刷转头。卖记忆切片的老头敲了敲葫芦,雾气中映出民国街景——穿中山装的王振山正将襁褓递给驼背老鬼,婴儿腕上的银锁泛着血光。
“这段记忆值多少?”老头枯爪伸向舒子安心口,“拿你三日阳寿换。”
姜漓的纸伞旋成风火轮,伞骨迸出七十二枚铜钱钉入葫芦:“他的命,你收不起。”葫芦炸裂的刹那,雾气凝成利刃刺向舒子安,被他用桃木剑格挡的瞬间,剑身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每个名字都带着“姜”字。
鬼市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沸腾的血池。池中浮着口青铜棺,棺盖刻着北斗七星钉,钉身缠绕的红绳与舒子安腕间的契约线一模一样。池畔石碑渗出血字:【姜氏红绡,典当血脉,换舒氏子安阳寿三十载】。
“现在信了?”驼背老鬼从血池中浮出,脊梁肉瘤里嵌着翡翠钥匙,“你这条命,早被你太奶押给黄泉当铺了!”
姜漓的嫁衣浸血变黑,银簪化作流光刺入老鬼眉心:“典当的是王家的孽债!”她拽过舒子安的手按在棺椁,莲花纹突然暴亮。血池沸腾如活物,将青铜棺吞噬殆尽,池底浮出张泛黄地契——正是王家养尸窖的房契。
五更鸡鸣时,舒子安瘫在鬼市废墟里,拎着半瓶矿泉水浇灭裤腿阴火:“太奶,合着我就是个人形抵押品?”
姜漓正用嫁衣擦银簪,闻言甩来块焦黑的桃木牌:“鬼市的地契,归你了。”
晨光中,血玉纹路缓缓重组,映出养尸窖地下室的虚影。老周举着镇魂镜冲来,镜面映出算命摊方向——那叠没烧完的冥币正在自燃,灰烬拼成个“柒”字。
乌鸦掠过残月,蛇婆的纸轿悬在槐树梢,轿帘缝里飘出张黄符,朱砂字歪歪扭扭:
【七日后,百鬼抬棺,备好续命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