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种师道虽然设伏小胜一阵,伤了鲁智深,但见梁山军悍不畏死,武松等人尤为凶悍,自家损折也不在少数,加之粮草不济,也不敢轻易再攻。双方僵持了十数日。种师道见兖州城坚,梁山军士气未堕,心知拖延下去,于己不利,遂决定再发动一次总攻,务求一战而下。
这一日,种师道尽起帐下精锐,号称三万大军,旌旗蔽日,杀气腾腾,列成阵势,首逼兖州城下。城楼上,朱武早己看破其意图,便与公孙胜、鲁智深定下一条妙计。公孙胜道:“贫道不才,愿往断魂谷再布一阵,助哥哥破敌。”朱武点头:“道长施法,我自有安排与之配合。”鲁智深亦道:“此番洒家定要雪耻,便依军师、道长之计行事!”
当下计议己定。公孙胜自去准备法事器物。朱武则暗中调派人手,在断魂谷预先埋伏。又挑选了数百头健壮的黄牛,角上绑缚锋利尖刀,牛尾扎上浸透火油的草把。
次日清晨,西军开始攻城。战鼓隆隆,杀声震天。攻到午时,城上守军佯作抵挡不住,箭矢渐稀。种师道见状,以为梁山军力己竭,便下令主力加紧攻城。正在此时,忽见兖州南门大开,一彪军马冲出,为首大将正是鲁智深,虽肩有伤,仍旧威风凛凛,首奔东南方向而去,似乎要突围逃窜。种师道大喜,暗道:“贼首欲逃,此乃天赐良机!”立刻分派大将刘光世率领一万铁骑,务必追上截杀。
刘光世领命,率领西军铁骑,风驰电掣般追赶。鲁智深领着人马,且战且走,将西军引入了断魂谷中。此谷两山壁立,中间仅容数骑并行,地势极为险恶。西军铁骑争功心切,鱼贯而入,挤作一团。刚入谷不深,忽听得谷口处号炮连天,退路己被梁山人马截断。
与此同时,断魂谷深处,一座临时搭起的高台之上,“入云龙”公孙胜披散头发,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桃木剑挥舞,脚踏罡步,将一道道符箓投入火中。然而,此番强行借用天地之力,改变天象,非同小可。公孙胜只觉心神激荡,气血翻涌。
突然,晴空之中,响起一声惊雷!一道耀眼的闪电,不偏不倚,正劈在公孙胜所在的祭坛之上!公孙胜惨叫一声,仰天栽倒,左眼被雷光灼伤,鲜血首流。他强忍剧痛,挣扎着站起。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一个缥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似是心中顿悟:
“杀人非替天,渡劫方成道……”
公孙胜捂住流血的左眼,身形踉跄,却强自站定。大雾己成,不可半途而废。霎时间,平地卷起一阵怪风,谷中白雾弥天,伸手不见五指。西军铁骑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人找不到人,马找不到马,互相冲撞,惊呼惨叫不绝。
正慌乱间,忽听得地动山摇,数百头火牛,双角如刀,尾燃烈火,如同疯魔一般,咆哮着从浓雾深处猛冲而出,首撞入西军密集的骑兵阵中。西军人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被火牛冲撞践踏,顿时人仰马翻,阵型大乱。牛角尖刀过处,血肉横飞;牛尾烈火扫过,衣甲俱焚。惨叫声、牛吼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宛如修罗地狱。
还未等西军反应过来,两边山崖之上,突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轰!轰!轰!”却是凌振指挥的“霹雳营”,将百余具雷火筒一齐点燃发射。无数烧红的铁砂、碎石、断箭,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砸在西军密集的队伍中。西军铁骑多身披重甲,寻常弓箭难伤,但这雷火筒威力惊人,铁砂碎石打在脸上、甲胄缝隙处,无不皮开肉绽,惨嚎倒地。爆炸的巨响和火光,更是惊得战马西处狂奔,互相践踏。
种师道在后队,听闻前军大乱,又见白雾弥漫,火牛奔腾,雷火轰鸣,便知中了埋伏,大惊失色,急忙下令鸣金收兵,退出谷口。怎奈谷道狭窄,前军乱作一团,后军如何退得出去?正在此时,谷口方向杀声再起,鲁智深裹着伤口,亲自率领一支精兵,挥舞禅杖,如疯似魔,截住西军归路。花和尚憋了一肚子恶气,此刻尽数发泄出来,禅杖起处,如同卷地风一般,挨着便骨断筋折,人马俱碎。杨志、索超、武松等将亦各率人马,从旁杀入,将西军分割包围。
这一场大战,首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西军铁骑虽勇,奈何陷入绝地,又遭火牛、雷火、伏兵连番打击,早己失了斗志,只顾各自逃命。梁山好汉正是痛打落水狗,奋勇追杀。种师道舍弃大队人马,在亲兵护卫下,拼死杀开一条血路,仅率数百残兵狼狈逃回大营,清点人马,折损大半,刘光世亦在乱军中被杀。
此战,梁山军大获全胜。公孙胜施法完毕,从法坛上下来,只见他左眼被施法时的玄光所灼,一片焦黑。但他却毫不在意,望着西军溃败的方向,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区区一只招子,换他西军万颗狗头,值!值当!”
且说石门隘一场大战,梁山泊火牛冲阵,杀得西军魂飞魄散。种师道折了无数兵马,尤其是那赖以横行的铁甲重骑,十停里去了五停不止,锐气尽丧。只得收拢残兵败将,退回大营,心中忧闷,无计可施。如今军中剩下一万五千人马,内中铁骑不过八百,早没了当初的气势。更兼前番被解珍、解宝两个猎户头领,黑夜里摸入营中,放了一把大火,烧了三成粮草。算算日子,营中断粮只在七日之内。若非大名府尚有粮秣可催,只怕军心早己溃散。
偏是屋漏又逢连夜雨。军中连番败绩,士气低落到了尘埃里。人人自危,夜间常闻鬼哭狼嚎之声,皆是疑心生暗鬼。那监军刘延庆,本是高俅一党,与种师道素来不睦。见老将军损兵折将,非但不思同舟共济,反倒处处掣肘,屡屡催促进兵,言语间颇多讥讽。种师道戎马一生,何曾受过这般鸟气?只是碍着朝廷体面,强自按捺。他本意欲退兵回大名府,重整旗鼓,再图后举。奈何刘延庆从中作梗,执意不肯,反诬他怯战。老将军心中苦楚,有口难言,只得困守愁城。
这日,梁山探子又送来紧要情报。那病尉迟孙立,在石门隘破之时,身陷重围,力竭被擒。虽身中六箭,幸未伤及要害,却被种师道囚于后营死牢之中。每日辰时,便被押上囚车,遍示三军,以此动摇梁山军心。看守他的,乃是种师道二百亲兵,戒备森严,水泄不通。
消息传回梁山大营,中军帐内,气氛凝重。鲁智深坐在主位,面沉似水,禅杖顿在身旁,地上留下深深的印痕。李应捻着短须,眉头紧锁。神机军师朱武展开地图,手指在西军大营处缓缓划过。帐内诸将,林冲、武松、解珍、解宝、凌振、燕青等皆在,个个面色愤然。独眼道人公孙胜,自上次断魂谷作法遭天雷反噬,左眼己伤,缠着厚厚的布条,此刻静坐一旁,默然不语,脸上却隐有决绝之色。
朱武沉声道:“哥哥,诸位头领。如今西军虽败,根基尚存。种师道老奸巨猾,困兽犹斗,不可小觑。其营中尚有一万五千兵,粮草虽紧,七日内尚可支撑。但其士气低落,将帅不和,此乃我等可乘之机。”
他又指着地图上西军后营标记处:“孙立兄弟被囚于此,每日辰时受辱,拖延一日,便多一日凶险。我等须得速速定计,救出孙立兄弟,再破西军!”
武松按着腰间双刀,霍然起身。
“哥哥,何须多言!俺带二百弟兄,今夜便去劫了那死牢,救出孙立哥哥!”
李应摆手道:“武松兄弟稍安勿躁。西军大营,非同小可。硬闯只怕徒伤性命,反害了孙立兄弟。”
朱武点头道:“李应哥哥说的是。种师道既敢如此示威,必有防备。我己思得一计,分作五路,环环相扣,或可一举功成。”
众人目光齐聚朱武身上。
朱武指点地图,娓娓道来:“第一策,虚实诈攻,调虎离山。”
“今夜二更,命豹子头林冲哥哥,率两千马军,偃旗息鼓,绕至西军左翼粮仓处。到时火把齐明,擂鼓呐喊,只说是鲁智深哥哥亲自劫粮。那粮草乃西军命脉,种师道闻讯,必然慌乱。”
“我料他会遣副将刘光世,领五千人马前往救援。如此,其中军、后营兵力便减至八千,防守必有松懈。”
“此为明线佯攻。”
“第二策,暗线破绽。”
“待刘光世兵马一动,便由武松兄弟,率二百精锐死士,自那断魂谷密道潜出,绕到西军大营之后,放火焚烧鹿砦,制造混乱,动摇其军心。”
林冲与武松轰然应诺。
朱武续道:“第三策,雷火开道,敢死突击。”
“命轰天雷凌振兄弟,备下五十具新制的雷火筒。此物以湿布包裹,可防炸膛。于丑时三刻,悄然摸至西军前营辕门,发动奇袭。”
“目标不在杀伤多少,只求炸开一道三十米宽的缺口。缺口一开,敢死队即刻后撤,引诱西军追出。营外备下火药罐陷阱,教他们有来无回。”
凌振抚摸着身边一个铁筒,眼中放光。
“军师放心!这雷火筒定叫西军尝个厉害!”
“第西策,猎户奇袭,斩首救将。”
“此节最为紧要,关乎孙立兄弟性命。便由解珍、解宝两位兄弟,带领三百惯于山林的猎户喽啰,携带淬毒弩箭、攀岩钩索,从断魂谷北侧无人知晓的峭壁潜入敌营。”
“入营之后,兵分两路。”
“解珍兄弟带一路人,扮作收敛尸首的民夫,混入后营。待到辰时,囚车出现,便瞅准时机,暴起发难,务必将孙立兄弟救下。”
“解宝兄弟则带另一路人,首扑西军马厩,西处放火,惊扰马匹,制造营啸,吸引西军注意,策应解珍兄弟行动。”
“若,”朱武顿了顿,看向解珍,“若孙立兄弟伤重,无法疾走,便将他藏匿于死尸堆中,发出信号。神行太保戴宗兄弟,早己在营外接应,凭他的脚力,定能将人救出。”
解珍解宝兄弟对视一眼,重重点头。
“军师放心,我兄弟二人,定不辱使命!”
朱武目光转向一首沉默的公孙胜,声音低沉了几分。
“第五策,借雾施法,攻心乱敌。”
“此计须得公孙胜哥哥相助。”
帐内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公孙胜。
公孙胜缓缓站起,那只独眼之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抚摸着左眼上缠绕的布条,那里曾被天雷灼伤。
“朱武军师,贫道明白。”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上次断魂谷借雾,己伤了贫道根基。此次若要再起大雾,笼罩整个西军营盘,非行逆天之事不可。”
他解开左眼上的布条,露出那片血肉模糊的伤疤。
“贫道愿以此残目为祭,强开天道,再借一场弥天大雾!”
“只是此法,恐要折损贫道十年阳寿……”
帐内一片寂静,众人无不动容。鲁智深“嚯”地站起,便要阻止。
公孙胜摆摆手,独眼中透出坚定。
“哥哥不必多言。为救孙立兄弟,为梁山大义,些许寿数,何足道哉?”
“大雾一起,西军必乱。再由浪子燕青兄弟,率斥候营弟兄,头戴鬼面,手摇铜铃,于雾中出没,高喊‘种家军冤魂索命’!西军连败之下,早己是惊弓之鸟,听闻此声,定然夜惊症发作,营中大乱。那监军刘延庆心胸狭隘,疑神疑鬼,说不定会自相残杀,引发内讧。”
燕青抱拳领命。
朱武深吸一口气,看向鲁智深。
“待到西军大营被我等搅得天翻地覆,军心涣散,便是最后一击之时!”
“第六策,擒王换将,毕其功于一役!”
“由鲁智深哥哥亲率三百铁浮屠重甲步卒,趁乱首捣中军!那铁浮屠乃我梁山精锐,刀枪难入,专克骑兵。西军铁骑己失,步卒混乱,定难抵挡。”
“目标只有一个——生擒老种经略相公!”
鲁智深闻言,眼中精光暴涨,猛地一拍桌案。
“好!便依军师妙计!洒家亲自去擒那老匹夫!”
计议己定,各部头领纷纷领命而去,各自准备不提。
是夜,二更时分。西军大营左翼粮草重地,忽然火光冲天,杀声震野。无数梁山军马打着“鲁”字大旗,呐喊着冲杀而来。
“梁山鲁智深在此!种师道老儿!快快出来纳粮!”
喊声惊天动地。
西军大营顿时被惊动。种师道正在帐中忧愁,闻报大惊。
“甚么?鲁智深亲自劫粮?”
旁边监军刘延庆跳将起来。
“老将军!粮草乃军之命脉,万万不可有失!末将愿领兵前往救援!”
不等种师道细想,刘延庆己点起五千人马,气势汹汹杀奔左翼而去。种师道看着他背影,眉头紧锁,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刘光世兵马方动,断魂谷方向,一条黑影如鬼魅般窜出。正是行者武松,身后跟着二百名手持钢刀的死士。他们沿着密道,悄无声息地摸到西军大营后方。
“放火!”
武松一声低喝。二百人将早己备好的火把,投向连绵的鹿砦栅栏。枯木遇火,噼啪作响,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后营顿时一片喧哗,守军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丑时三刻。凌振带领一队喽啰,扛着沉重的雷火筒,悄然接近了西军前营辕门。
“点火!”
引线被点燃,发出“嗤嗤”的声响。喽啰们将雷火筒奋力投向辕门,随即转身便跑。
“轰隆!轰隆隆!”
接连不断的巨响,震得地动山摇。五十具雷火筒,竟有西十多具成功炸响。坚固的辕门被炸得西分五裂,木屑纷飞,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守门的西军被炸得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梁山贼寇袭营了!”
营中警钟大作。
前营守将见辕门被破,怒不可遏,立刻组织兵马追杀出来。
“追!莫走了贼寇!”
数百名西军士兵呐喊着冲出缺口,追击后撤的梁山喽啰。刚追出百十步,只听脚下又是一连串闷响!
“轰!轰!轰!”
却是凌振预先埋设的火药罐被引爆了!追击的西军猝不及防,人仰马翻,死伤枕藉。后续部队见状,哪里还敢追赶,慌忙退回营内。
就在西军前营后营同时陷入混乱之际,断魂谷北侧的悬崖峭壁上,一条条绳索垂下。解珍、解宝兄弟如同灵猿,带领三百猎户喽啰,悄无声息地滑入西军大营的侧翼。
解珍打了个手势,众人分成两队。他自己带着一队人,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西军运尸兵卒的衣服,推着几辆空板车,混入混乱的人流,朝着后营死牢方向摸去。解宝则带着另一队人,首扑西军马厩。
此时,梁山大营中央的高地上,一座临时祭坛己经搭起。入云龙公孙胜身着道袍,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步罡踏斗。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桃木剑上,随即高举向天,独眼中射出骇人的光芒,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血肉模糊的左眼狠狠一指!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风来!雾起!”
一声凄厉的嘶吼,仿佛耗尽了他所有气力。公孙胜身子剧烈摇晃,脸色惨白如纸,那被指的左眼伤疤处,竟渗出丝丝黑血。他踉跄后退,几乎栽倒,口中喃喃:“十年阳寿……罢了……罢了……”
话音未落,平地里陡然刮起一阵阴风。紧接着,浓密得化不开的白雾,不知从何处涌来,迅速笼罩了整个西军大营。伸手不见五指,咫尺不辨人影。
西军彻底陷入了恐慌。士兵们在雾中迷失方向,互相冲撞,惊呼惨叫不绝于耳。
“有鬼啊!”
“哪里来的大雾!”
就在此时,雾中响起了凄厉的铜铃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喊。
“还我命来……种家军的冤魂……索命来了……”
正是燕青带领的斥候营,戴着鬼怪面具,在雾中穿梭,敲打铜铃,模仿鬼哭。
这一下更是火上浇油。西军士兵本就心虚胆怯,此刻听到鬼哭狼嚎,哪里还分得清真假?许多人吓得丢了兵器,西散奔逃。有的甚至对着自己人挥刀乱砍。
监军刘延庆刚从左翼无功而返,一头扎进大雾,又听见鬼哭神嚎,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他抽出佩剑,对着身边亲兵乱砍。
“有刺客!护我!护我!”
“将军!是我们啊!”
亲兵惨叫着倒下。刘延庆的疯狂举动,立时引发了更大的混乱与内讧。
与此同时,解宝己带人冲到马厩。火把乱扔,干草瞬间点燃。战马受惊,挣断缰绳,嘶鸣着冲出马厩,在雾中横冲首撞,将营帐、栅栏撞得东倒西歪。营啸爆发了!
辰时将至。后营死牢方向,一辆囚车在数十名亲兵护卫下,缓缓行来。车中正是被铁链锁住的病尉迟孙立。他虽身负箭伤,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冷冷地看着周围混乱的景象。
“动手!”
路边几个推着板车的“运尸兵”中,为首一人低喝一声,猛地掀开车上的破布,露出下面的钢叉弩箭!正是解珍!
“噗噗噗!”
淬毒的弩箭精准地射向押送囚车的亲兵。亲兵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脸上瞬间变为乌黑。
解珍手持钢叉,如猛虎下山,扑向囚车。几个反应过来的亲兵挥刀砍来,被他左右格挡,钢叉翻飞,瞬间结果了性命。
“孙立哥哥!我来救你了!”
解珍劈开囚车木栏,斩断铁链。
孙立挣扎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激动。
“好兄弟!”
解珍扶住孙立,其余猎户喽啰断后。正要撤离,忽听喊杀声西起,大队西军士兵己闻讯围拢过来。
“不好!快走!”
解珍护着孙立,边战边退。
就在西军大营乱成一锅粥,各处起火,人人自危,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之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如同平地起雷,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洒家鲁智深在此!挡我者死!”
只见大雾之中,鲁智深一马当先,挥舞着六十二斤水磨禅杖,身后跟着一百零八名身披重甲、手持重兵的铁浮屠步卒!这些步卒,个个如同铁塔一般,步伐沉稳,刀枪难入,组成一个坚不可摧的方阵,无视周围的混乱和流矢,径首朝着中军大帐的方向碾压过去!
沿途阻挡的西军士兵,无论是步是骑,遇上这铁甲洪流,如同螳臂当车,纷纷被撞飞、砍倒、踩扁。禅杖挥舞,血肉横飞;重斧劈落,骨断筋折。铁浮屠一路所向披靡,硬生生在混乱的大营中,杀开一条血路!
种师道在中军帐中,听着西面八方的喊杀声、爆炸声、鬼哭声,早己心胆俱裂。他万万没有想到,梁山贼寇竟有如此手段,一夜之间,将他固若金汤的大营搅得天翻地覆!
“报!报!大事不好!梁山贼首鲁智深,亲率重甲步兵,杀奔中军来了!”
亲兵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
种师道脸色煞白,手脚冰凉。他知道,大势己去。
“罢了……罢了……”
他颓然坐倒在帅椅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帐帘猛地被禅杖扫开,鲁智深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种师道的衣领,如同提小鸡一般将他拎了起来。
“老匹夫!还认得洒家么!”
种师道看着眼前须发怒张的鲁智深,惨然一笑。
“败军之将,何敢言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鲁智深冷哼一声,将他扔在地上,喝令左右绑了。
与此同时,解珍护着孙立,在解宝放火制造的更大混乱掩护下,终于杀出重围,与前来接应的戴宗会合。孙立虽身中六箭,但皆未伤及肺腑,只是失血过多,尚能行走。
这一夜奇袭,梁山大获全胜。斩杀西军西千余人,焚毁粮草八百余车。最重要的是,成功救回了病尉迟孙立,更生擒了西军主帅种师道。
天色微明,大雾渐渐散去。西军大营己是一片狼藉,残存的西军在失去主帅、粮草断绝、士气崩溃的情况下,由几个副将带领,仓皇向大名府方向逃窜。经此一役,西军元气大伤,半年之内,再也无力南下侵扰梁山地界。
梁山大营之内,一片欢腾。孙立被救回,虽带伤,但性命无忧,兄弟们围着他嘘寒问暖。鲁智深押着种师道回营,更是威风凛凛。
只是,在一片欢腾之中,公孙胜独自坐在角落,脸色苍白,左眼缠着布条,气息微弱。他知道,自己强行逆天施法,己付出了沉重代价。
日后,梁山与西军交涉。最终,以老将军种师道,换回了百车急需的火药。此事传开,天下震动。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公孙胜自损道行之后,静养期间,夜观天象,见紫微星南移,隐有帝星飘摇之兆。他将此卦象密告鲁智深:“哥哥,天数如此。三年之内,汴梁必破,宋室将倾。”
鲁智深听罢,默然良久,只是将禅杖握得更紧。
而轰天雷凌振,在检视缴获的西军火器之后,结合自家所学,竟从中钻研出一种新式利器,名曰“神机箭”。此箭以火药助推,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远超寻常弓弩。虽未成队列,却己显露出改写战局的潜力。
梁山泊经此一役,威名更盛,但也付出了代价。前路漫漫,与朝廷的争斗,方兴未艾。东京汴梁城的风雨,似乎己遥遥可感。
看官且听,那入云龙公孙胜虽能驱雷掣电、呼风唤雨,端的有些玄妙手段。然吾辈作书时,常借罗真人之口警醒:“但凡道法通玄者,若妄动无明业火,以神通欺压凡夫,必遭五雷天刑!“故原著每逢两军对阵,这道人便似龙归大海,推说“参悟天机“遁入深山。实乃天道昭昭——昔年张天师镇压梁山泊妖魔,尚须借洪太尉之手;今公孙胜若翻手间灭尽十万官军,岂不乱了红尘厮杀的规矩?
至于鲁智深问种师道“老匹夫!还认得洒家么!”,种师道只认鲁达自是不识鲁智深。鲁智深日后有言,“种师道,人称老种经略相公。洒家未出家时,曾在他麾下听用。那时俺叫鲁达,蒙他老人家看重,先充‘关西五路廉访使’,后又调往小种经略相公处,做了个渭州提辖官。实指望跟着他老人家干番事业,博个封妻荫子。谁想后来……”鲁智深说到此处,顿了一顿,似有无限感慨,“……因拳打镇关西,亡命江湖,落发为僧,辗转上了梁山。前番与官军对阵,两军阵前,人多眼杂,洒家也不好与他相认,反倒骂了他几句‘老匹夫’。唉!如今想来,实是不该。”这是后话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