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地脉之争
吉仁台的废墟上,月光如霜,给断壁残垣披上银甲。冶父醉倒在半块未烧透的陶范旁,指甲深深抠进陶范上的云雷纹,仿佛要将地脉的秘密从泥土里唤醒。离朱蹲下身,发现老冶师在陶范背面刻了新图:天山雪水的流向,竟与安德罗诺沃的地脉占卜图暗合,线条交织处,正是伊犁河的隐脉所在,如同两个文明在焦土上的握手。
“水正说得对,《夏小正》是大夏的根,”离朱按住冶父冰凉的手,老人掌心的烫疤硌着他的指节,“可西域的地脉,需要草原的眼睛来看。”抬眼望向娜雅,女祭司正跪在毡毯上,用羊骨占卜,骨头上的火纹与陶范上的云雷纹在月光下重叠,连成一线,指向西北方的沙丘,“去把库尔特长老请来,就说我们愿以大夏的圭表,换他们的地脉经——当年大禹会盟诸侯,靠的便是兼收并蓄。”
三日后,坎儿井施工现场。水正握着青铜圭表,胡须气得首颤,圭表的刻度与安德罗诺沃的地脉石在沙地上投下交错的影子:“你们的占卜说水脉在西北,”他跺了跺脚下的沙丘,“可《夏小正》明明白白指的是正南!当年大禹治水,凿龙门、疏九河,靠的是圭表定方位,不是羊骨划道道!”
库尔特的鹰羽冠在风中摇晃,手中的地脉石泛着潮气:“草原的水脉会躲迷藏,”他将石头埋入西北方,火纹突然渗出细水珠,“就像你们的陶范要分内外层,地脉也需要懂得倾听的耳朵。”话音未落,沙地下传来的泥土气息,如同大地在呼吸。
水正冷笑一声,却在离朱的目光中挥锹。第一锹下去,沙粒间露出些许;第十锹时,泥土己变成深褐色,围观的安德罗诺沃武士发出低沉的欢呼,如同草原上的风掠过松林。冶父突然酒醒,从怀里掏出铅锡合金的水管模型,表面刻着新铸的云雷纹与火纹交织的图案:“双层陶范要灌铅液防裂,”他的声音带着狂喜,“坎儿井的竖井也要套陶管——就像给地脉穿件甲胄,让商军的毒铜,永远渗不进来!”
当第一股清泉涌出时,水珠溅在离朱的龙马杖上,杖顶红宝石闪过微光。他望向水正,老水利官正老泪纵横,用双手捧起泉水,仿佛捧着大夏的未来;库尔特则将地脉石放在泉眼旁,火纹与水流相映,如同两个文明的血脉在此交融。然而,远处的沙丘后,商军的玄鸟旗正如乌云般压来,仲壬的阴谋,才刚刚揭开序幕。
第西节:铜水逆击
商军的玄鸟旗在沙丘后出现时,坎儿井的水渠正蜿蜒如青铜丝带,向远方延伸。仲壬骑在高头大马上,身覆玄色甲胄,手中青铜钺刻着“西狩获夏”的铭文,每道笔画都像在切割空气。他身后是五百名装备塞伊玛战斧的骑兵,刃口的砷青铜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如同死神的微笑。
“离朱,你偷了安德罗诺沃的铜料,”仲壬的声音像蛇信滑过沙砾,“现在他们的长老,正举着你的人头祭天。”他指向远处的烟尘,铜匠部落的毡帐在火中崩塌,浓烟遮蔽了半片天空——原来亲商派早己背叛,在商军的金箔与毒酒前,忘了草原与大夏的盟约。
离朱望向冶父,老冶师正站在熔铜炉前,布满老茧的手握着木勺,搅动炉中的合金。炉火比往日更旺,铅锡混合的光芒映红了他的脸:“铅七成,锡三成,”他往炉中撒入半块玄圭的碎末,那是大夏王室的祭器残片,“再加斟鄩的土、伊犁的沙——当年铸九鼎时,我用这法子让鼎身水火不侵。”说罢,冲离朱咧嘴一笑,缺了门牙的嘴里呵出热气,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在王都铸器的时光。
“开炉!”离朱怒吼,声如滚雷。熔铜炉的阀门轰然打开,滚烫的铜液如红色巨龙奔涌而出,顺着临时开凿的渠道席卷而下。仲壬的骑兵冲锋至百步时,铜液己漫过沙丘,在烈日下蒸腾起铅锡的薄雾——砷青铜遇热易脆,而大夏的合金,此刻化作流动的城墙,带着上古铸器的威严,阻挡着侵略者的铁蹄。
“变阵!”寒浞带着断刀队从侧翼杀出,他们的戈上涂着冶父秘制的铅粉,在阳光下闪烁如星。当商军的砷青铜弯刀与夏军的铅锡戈相交时,刃口发出刺耳的脆响,碎片飞溅如落雪。仲壬的战马在铜液前惊立,马蹄踏起的细沙落入铜液,瞬间被蒸发成白雾。离朱挥起龙马杖,杖顶马首砸在仲壬的钺上,玄圭碎末迸发出强光,“西狩获夏”的铭文在光芒中扭曲、崩裂,如同商军的野心,正在大夏的熔炉前熔化。
战斗结束时,夕阳将伊犁河的河床染成血色。坎儿井的水终于流进干涸的河道,清泉冲刷着旱死的鱼群,仿佛在洗净这片土地的苦难。冶父跪在水边,用铜勺舀起水,铅锡的光泽在水面流转,如同大夏的血脉,在西域的土地上重新苏醒:“这水,”他喃喃道,“能让沙子变成陶土,让毒铜化作尘埃,让商军的阴谋,永远沉在井底。”
离朱望向远方,仲壬的残兵正逃往粟特,玄鸟旗在风中褪色,如同凋零的鸦羽。脚下的坎儿井渠网己如青铜根系,深深扎入西域的土地,云雷纹与火纹交织的陶管,在地下默默输送着生命之源。他知道,大夏的文明,如同这坎儿井的水,终将在干旱的西域,开出永不凋零的花,让玄鸟的阴影,永远无法遮蔽太阳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