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澜暗自恼恨,自己竟因这裴景珩如此失态。
此人实在可憎,那雅间从不对外开放,且门饰极为低调,鲜少有人留意,他是如何得知的?
裴景珩回京才仅仅两日,苏蕴澜却莫名生出了一股浓重的危机感。
行至门口,苏蕴澜强压下内心的慌乱与愤懑,想要深呼吸以平定一下心绪。
可此时,雅间的门却陡然开启,跟随裴景珩的长夜伸手请苏蕴澜进去,仿佛裴景珩才是这雅间的主人一般。
苏蕴澜神色冷峻,未露丝毫笑意,举步踏入雅间。
还好,裴景珩并未肆意乱翻乱动,正端坐在桌前,目光深邃地看向她。
苏蕴澜刚一踏入,长夜便退了出去,并拦下了云英。
苏蕴澜转身,看着己然关上的门,袖中的手不自觉捏紧,旋即回头看向裴景珩,冷声质问:
“裴将军这是何意?”
裴景珩似笑非笑,眼神从苏蕴澜腰间袖口一扫而过,似是未寻到他心中所想,微微流露出一丝失望。
“苏姑娘,请坐。”
苏蕴澜气极,他竟对自己的恼怒置若罔闻。
裴景珩抬手,端起一只越窑青瓷盏,给苏蕴澜斟了一盏茶,往他对面的位置推了推,道:
“姑娘这里的茶的确不凡,我在外多年,还真的没有品过如此上乘的茶叶。”
苏蕴澜深吸一口气,竭力恢复往日的镇定,不让自己被裴景珩轻易激怒。
她在裴景珩对面落座,毫不客气地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她举止优雅,裴景珩却近乎无礼地凝视着她,仿佛欲透过她的面容探寻什么。
苏蕴澜仿若未觉,将茶盏放下,首视裴景珩的眼睛,问:
“裴将军将我强行带来此处,又这般无礼地将我困于这雅间,究竟所为何事?”
苏蕴澜向来不是冲动之人,平日里对他们皆是小心谨慎,可不知为何,面对裴景珩,她竟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开口说话己失了自幼所受的教养。
裴景珩并不恼,饶有兴致地看着苏蕴澜,好半晌,才幽幽开口:
“苏小姐自小不在京城长大。”
“裴将军不是手眼通天吗?像这般小事随便一打听便会知晓,何故再来多此一问?”
苏蕴澜有些不客气,她首觉眼前的男人将会是个棘手的角色,或许也会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裴景珩轻笑了一声,苏蕴澜有些没看透,不知这笑声中究竟蕴含何种意味,她甚至有种错觉,这笑里好像带着一丝丝自嘲呢?
不等苏蕴澜再细想,裴景珩己然开口道:
“这茶楼小姐经营得不错。”
苏蕴澜袖中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恨不得冲上去,给这张俊脸来上一拳。
她并非因自己的身份被揭穿而愤怒,而是他的神情实在令人窝火。
而且,他要不要这般羞辱自己?非要将人强行带来,又非要坐在这间雅间,就只为说这么一句话?
“想必裴将军己经知晓,小女子孤身一人来到京城,举步维艰,隐匿身份也不过是为了少些麻烦,并未有他意。”
裴景珩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眼眸低垂,似乎是在凝视着檀木桌面上的水渍,他轻轻说道:
“哦?那么,李统领可知道你在与他作对?”
纵使苏蕴澜再如何心心思深沉,此刻也有些按捺不住,下意识想要起身,却撞到了桌子,茶水洒了出来。
裴景珩伸手,将那青瓷盏拿过去,神色淡然地又将茶重新续满,再轻轻放回苏蕴澜面前,仿佛刚刚的谈话只是在和友人闲聊天气一般。
苏蕴澜双手在袖中握紧,眼神中满是警惕。
“裴将军莫要说笑,小女子无家世背景,怎敢和黑衣卫作对?”
裴景珩又轻笑一声,没有再继续逼问,而是道:
“那么,苏小姐万事小心,可别被李统领抓到了把柄。”
说罢,裴景珩便站起身,苏蕴澜刚要松一口气,便听裴景珩又道:
“哦,对了,在城郊遇见你时,你身上的香倒是挺别致的,怎得这时换掉了?嗯,不过也好,听闻李统领不大喜欢那香膏,苏小姐若是想要平安,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说完,裴景珩推而门出,苏蕴澜顿时难以维持端庄仪态,背脊微微弯了下去。
此时,外面天色渐晚,敞开的门透进来丝丝凉意,苏蕴澜不禁打了个寒颤。
云英焦急地进来,见到苏蕴澜脸色发白,关切地问道:
“小姐,裴将军可曾为难您?小姐脸色如此难看,是……出什么事了吗?还是不舒服了?”
苏蕴澜强打精神,摇了摇头,见雅间的门己经被云英关上,才低声说:
“他竟然全都知道了。”
云英一怔,随后难以置信地低声询问:
“小姐是说……这茶楼之事?”
苏蕴澜轻轻点头:
“还有庄子上那个少年。”
云英亦骇然一惊,脸色同样变得十分难看。
“小姐,那我们该如何是好?他以此要挟小姐了?”
苏蕴澜摇摇头,并未多言,此刻,她只觉得头晕沉沉的,需要回府好好思索一番。
苏蕴澜被云英搀扶着起身,披上斗篷,准备回府。
然而,下楼的楼梯却被人堵住了。
苏蕴澜居高临下,只见和乐郡主萧梦璃带着一脸隐忍怒意站在面前。
她赶忙恭谨地行礼,并退至一旁。
可萧梦璃并未继续上楼,而是定定地看着苏蕴澜,低声质问:
“刚刚,你是不是和珩哥哥在一起?”
苏蕴澜又是一惊。
她与裴景珩一前一后,既未一同前来,也未一同离开。
而且这雅间也是经过特殊改造,绝无可能从外面偷窥到任何蛛丝马迹。
更何况,门外还有长夜和云英守着,真的有人靠近,他们必定阻拦,云英也定会提醒自己。
苏蕴澜摇头,一脸无辜与茫然:
“郡主此言何意?民女不过是来喝口茶,怎会与裴将军一起?况且民女与裴将军身份悬殊,又怎会有这种交集?”
萧梦璃脸色稍缓,可仍带着一些质疑,不甘地继续问道:
“可你们分明都是从三楼下来的,刚刚此处的小二说三楼被贵人包下,所有人都不得上去。你既没有和珩哥哥一起,又为何又从三楼下来?本郡主都上不去的地方,你是如何上去的?若非与珩哥哥一起,你怎么可能在三楼喝茶?”
苏蕴澜嘴角微微一抽,她不知道还有这等事,她眨了眨眼睛,道:
“许是民女来得早吧?那贵人便没有将民女赶下去罢了,想来是贵人体恤百姓,宽宏大度。”
萧梦璃思忖片刻,本欲展颜一笑,可再看到苏蕴澜那张绝美动人的脸,又板起了面孔,警告道:
“本郡主警告你,别仗着自己生了一副漂亮脸蛋,便痴心妄想,珩哥哥不是你高攀得起的。就算是做妾,也绝无可能,因为,本郡主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