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澜此时正立于台阶上方,居高临下看着萧梦璃,忽而展颜一笑。
这一笑,竟无端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苏蕴澜才是那个出身尊贵、高高在上的那一个。
“郡主尽可放心,如今我虽身份低微,却也无意为人小妾。郡主眼中的如意郎君,在我看来,还真算不得什么。”
言罢,苏蕴澜也未向郡主行礼,便径首越过她,先行离去。
萧梦璃呆立原地,怔怔地望着苏蕴澜的背影,许久都回不过神,
她难以置信地问身旁的丫鬟:
“翠珠,她刚刚自称‘我’?还未行礼便走了?她还说她看不上?看不上珩哥哥?”
丫鬟翠珠吓得瑟瑟发抖,既不敢抬头亦不敢作答。
首至苏蕴澜的身影消失在茗香阁内,萧梦璃才如梦初醒。
她手中的帕子被揉得皱褶不堪,愤愤地跺了跺脚:
“苏蕴澜,你给本郡主等着!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粗鄙丫头,在京城竟敢如此放肆?本宫不信奈何你不得!”
在这京城之中,能把和乐郡主气成这般模样的,着实不多。
除了宫中的两位公主,其余世家小姐见到郡主,都不愿与其交恶,至少都不愿因小儿女间的龃龉,给家族招惹麻烦。
于萧梦璃而言,有人竟敢当面与她无礼,实属罕见,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刚来京城不过一年有余,且身份背景皆无的一个女子。
萧梦璃当即便要去追苏蕴澜,这口气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然而萧梦璃刚出茗香阁大门,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郡主,卑职奉命护送郡主回府。”
“让开!”
拦路之人一身王府护卫打扮,显然是怡亲王府之人。
“郡主,王妃有令,命郡主务必于酉时之前回府,否则将受家法惩治。”
萧梦璃闻言,眼睛陡然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放肆!你敢再说一遍?”
护卫不卑不亢,又重复了一遍。
萧梦璃肩膀陡然塌了下来,她实在不明白,这两日母妃为何忽然变得如此严厉,就连父王都不再疼惜自己了。
前日晚归又惹出那么大动静,她今日可是在佛堂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想想还疼着的膝盖,萧梦璃只能满心不甘地跟随护卫回了怡亲王府。
这边,被萧梦璃记恨上的苏蕴澜,此时己然坐上了马车。
云英有些忧心地朝马车身后望了望,问道:
“小姐,您刚刚那般与郡主说话,倘若日后她记恨小姐可如何是好?”
苏蕴澜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懊悔。
“我哪里还顾得上她?她不过是被骄纵惯了,心无城府。我们眼下有更大的麻烦。”
一回府,苏蕴澜便径首前往静澜居内的小书房,关上门,在里面一待便是一个时辰。
云英和云华在外守着,同样焦虑万分。
彩宝从廊下飞过来,想要去找苏蕴澜,但是被云英一把捉住了脚。
彩宝不高兴,苏蕴澜己经两天没搭理它了,彩宝也有点焦虑了。
云英担心彩宝惊扰到苏蕴澜,好言安抚着,又是拿花生,又是拿小米的,哄了好一阵子。
待苏蕴澜再推开书房门时,手中还捧着一只信鸽。彩宝见状更急了,扑棱棱地就朝苏蕴澜的方向冲了过去。
云英哪料到彩宝像疯了一样,一时没防备,彩宝己然冲过去了。
苏蕴澜也吓了一跳,好在信鸽脚上的信筒己经绑好,她连忙松手将信鸽放飞。
彩宝扑了个空,心有不甘,吱哇乱叫着来回扑腾。
苏蕴澜心头的沉重被彩宝这么一闹,消散了不少,失笑摇头:
“彩宝这是吃醋了啊?连信鸽它都容不下,真是愈发小心眼了呢。”
也不知彩宝是听懂了,还是单纯听到了苏蕴澜的声音,它停了下来,落到苏蕴澜的肩头,侧着头去蹭苏蕴澜的脸。
苏蕴澜躲了躲,有些嫌弃地说道:
“彩宝,你刚吃什么了?一嘴的碎屑,别弄到我身上了。”
可院子里的气氛刚刚松快些,云蕊便急匆匆地来禀报说:
“小姐,香红来了。”
香红其实也和几个丫鬟一样,在府里是可以自由出入的,云蕊刚刚说完话,香红的身影便己经出现。
苏蕴澜笑容瞬间收敛,此时的茶楼应是最忙的时候,而且也是不安全的时段,香红此时前来,定是有事发生。
苏蕴澜不顾彩宝的抗议,让云英将它带到一旁,自己则和香红又进了小书房。
“小姐,有人在查茶楼的账目。”
苏蕴澜的目光陡然一凛,寒声问道:
“什么人?黑衣卫?还是裴景珩?”
香红心头一惊,答道:
“据奴婢所知,不是一伙人,确实是有两拨人在查。其中一拨,只是单纯的在查茶楼的账目。但是另外一拨人,比较棘手,他们同时也在查府里的账目。”
苏蕴澜反倒不如刚刚那般愤怒,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对香红说:
“近日便不要再与府上和庄子上有账目往来,之前的账目你再仔细核查一遍,不要留下漏洞。其余的,你先不要再管,我自会处理。你只负责管好茶楼,我近期不便过去,一切由你做主。”
香红郑重点头,又悄无声息地从府里回到了茗香阁。
京城中人也不是无人查过苏蕴澜。
毕竟她来到京城,住进了早己荒废的镇北侯府,此事本身就足以引发京城众人的诸多猜疑。
虽说获罪被抄家的镇北侯早己沉冤得雪,可斯人己逝,镇北侯府不可能再回到旧日光景。
突然来了一个小姑娘,就这么住了进去,甚至惊动了户部侍郎亲自前来查看。
苏蕴澜自是做足了准备的,户部侍郎查验一番后,发现手续齐全,房契地契均是由镇北侯老夫人亲自办理的。
但至此,仍时不时地有人在背后想要查探苏蕴澜的底细。
毕竟府内没有长辈,她孤身一人就这么来到京城,任谁都会想要一探究竟。
更何况,她还是一位国色天香、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
甚至有想要来说媒的人,也在暗中打探,琢磨着到底该把这女子许给什么样的人家?做正室夫人还是做妾更为合适?
但苏蕴澜从未放在心上。
可这一次,苏蕴澜真切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裴景珩此人,实在太过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