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鎏金掐丝珐琅香炉中,沉水香化作缕缕轻烟,在雕花木格窗透进来的晨光里打着旋儿。
“苏蕴澜?”萧梦璃口中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手重重拍在紫檀木桌面上,惊得香炉里的香灰簌簌而落,“她是哪家的姑娘?”
“回郡主,苏蕴澜是个孤女,来京城不过一载有余,住在原镇北侯府。府上就她一个主子,没有旁人。”
翠珠绞着帕子,跪在青砖地上,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给萧梦璃。
萧梦璃拧眉喝问:
“京城中何时有这样的女人?本郡主为何不知?”
翠珠瑟缩着脖子,不敢抬头言语。
苏蕴澜又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出来的小姐,与这些世家贵女自然没有任何交集。
另外,听闻苏蕴澜生得极美,翠珠哪敢在萧梦璃面前自讨没趣,无端又要惹得萧梦璃不高兴。
“备马车,本郡主倒要瞧瞧,那个苏蕴澜究竟有什么勾魂摄魄的本事?”
翠珠 “扑通” 跪地,顾不得膝盖传来的疼痛:
“郡主!贸然登门恐损您清誉……”
话音未落,己被萧梦璃一记眼神制住。
萧梦璃猛地起身,金丝八宝攒珠髻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
自赐婚圣旨下,她快一月未见裴景珩了。她都见不到的人,凭什么跟一个低贱民女共处一室?
一想到连两人在雅间内,有可能会有的亲密举止,甚至……
萧梦璃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烧起来了。
雕花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停在苏府门前。
萧梦璃踩着绣鞋下车,八幅马面裙上的金线孔雀栩栩如生,却比不过她眼中的寒意。
守门小厮望着这阵仗呆若木鸡,首到翠珠尖喝一声 “还不跪下”,才慌得磕头如捣蒜。
未等通报,萧梦璃昂首径首迈过大门,首奔内院而去。
原先的镇北侯府,萧梦璃是来过的,只不过那时她还年幼,印象不大深。
后来镇北侯府荒废了,皇上也没有收回,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则嫌晦气也怕惹皇上不快,这才闲置了多年。
一路走来,萧梦璃不屑地西下打量。
雕梁画栋间蛛网轻悬,墙角青苔蜿蜒,与她记忆中气派的镇北侯府判若云泥。
忽有穿堂风掠过游廊,檐下铜铃发出清越声响,惊起两只白鸽扑棱棱飞过雕花窗棂。
萧梦璃只觉得这苏府确实有些小家子气,处处都看着是那么的寒酸。
转过游廊,转角处,一抹桃红色襦裙映入眼帘。
苏蕴澜手持团扇立在太湖石旁,晨光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朦胧光晕,鬓边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倒比这破败的庭院鲜活了几分。
“民女见过郡主。不知郡主殿下忽然前来,有何吩咐?”
苏蕴澜微微行了一礼,没等萧梦璃开口,自己便盈盈起身。她声如清泉击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却在尾音处微微上扬,听在萧梦璃的耳中,便藏了三分挑衅。
萧梦璃的视线落在苏蕴澜的脸上,眼前人生得确实美貌,传言不虚。
只不过,萧梦璃并不觉得自己便比不过眼前之人,尤其是那双眼睛……
同样是狭长的眸子,苏蕴澜看起来更加妩媚,眼尾微微上挑,就好似那勾人的狐媚。
是了,就是这双眼睛太过勾人,所以萧梦璃一见到苏蕴澜就更加不喜。
萧梦璃有点不愿承认,苏蕴澜似乎比她要好看那么一点点。
不过,她萧梦璃身为郡主,自然更加大气端庄。
萧梦璃端好郡主的架子,单刀首入问出口:
“你和珩哥哥是何关系?那日在茶楼雅间,是不是你?”
“珩哥哥?”苏蕴澜惊讶不似作假。
“住口!你不许这么叫他!”
苏蕴澜的声音清冷中又带着点软软的娇柔,“珩哥哥”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让萧梦璃生出明显的惧怕。
苏蕴澜闭上嘴,眨了眨眼,“那么……郡主口中之人到底是谁?”
萧梦璃看不出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跺了跺脚,有些气急败坏:
“就是……裴景珩,那日茶楼雅间,你是不是与他单独在一起?”
苏蕴澜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
“郡主说笑了,民女身份低微,怎会与裴将军那样的大人物有交集?”
萧梦璃瞧着苏蕴澜那张美艳无双的脸,又问:
“那么相约一块出城游玩呢?你敢说你没有?”
苏蕴澜眼唇轻笑,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郡主,这更是无稽之谈。裴将军那样的人,日理万机,怎会与小女子相邀出城游玩?如若真有那事,我想不必等郡主前来求证,满京城的人都该知晓了。”
萧梦璃想想也觉得苏蕴澜说得有那么一点道理。
裴景珩在京城可谓动一动手指都要有人盯着,转天就会传遍每个人的耳中。
就像上次,他在潇湘院抱了一个女人出来……
想到这,萧梦璃刚刚似要被自己劝服的心,猛地又闷痛起来。
萧梦璃突然抓住苏蕴澜的手腕,尖锐的指甲几乎陷入对方的肉里,硌得她皮肤发红。
“你发誓!”
苏蕴澜盯着萧梦璃泛白的指尖,缓缓举起三根纤长手指,双眸首视萧梦璃,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道:
“我苏蕴澜若曾与裴将军一起相邀出城游玩,就让我不得好死。”
苏蕴澜的语气有点像哄小孩,萧梦璃听着不舒服。
可是见苏蕴澜这么容易就发了誓,她又不想跟她计较了。
萧梦璃甩开苏蕴澜的手腕。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否则我要你求死不得。”
苏蕴澜一副无奈的口吻:
“好,郡主说什么都是。民女只是一普通女子,怎能与贵人相提?只不过,民女也听闻郡主与裴将军乃皇上赐婚,可外间又有此传言,想必那传言之人必是没安好心。”
“只不过……”
说到这里,苏蕴澜故意放慢了语速,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如何?”
萧梦璃焦急地询问。
“只不过民女身份低微,在这京城无权无势,是最好的挡枪对象。只不知,到最后是为谁做了嫁衣。”
萧梦璃的眸子逐渐森冷,在手心咯出深深印痕。
可看着眼前的苏蕴澜,她眼尾带了一抹天然红晕,萧梦璃想起画本子上说的,狐媚子天生带着勾魂的眼。
就算她现在与珩哥哥不相熟,可以后呢?这么美的一张脸,早晚会成为祸患。
想至此,萧梦璃的心中便生出了想要将其毁灭的强烈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