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引着众人朝主座方向走去,苏蕴澜这才看清厅中屏风后影影绰绰,显然是有着众多侍卫把守。
那些侍卫的站姿、佩剑的角度,分明不是小小乾城刺史府该有的制式。
这二公子恍若未觉,依旧向前,忽然寒光一闪,一柄长剑横在了他的喉前。
未待他发作,一阵环佩叮当声从后堂传来,众人皆屏息凝神。
苏蕴澜抬眸望去,只见两名身穿鹅黄襦裙的侍女莲步轻移,手中鎏金香炉袅袅升腾着龙涎香,将厅中雾气染成琥珀色。
紧接着一袭月白绣着暗纹的锦袍映入眼帘。
那人尚未露面,身上的玉珏便己在烛火下折射出尊贵的光芒。
苏蕴澜心中一紧,朝着那人面容瞧去。
裴景珩的目光穿透厅中氤氲的香雾,在苏蕴澜乔装的眉眼间骤然凝住。
二公子这才如梦初醒,像头被激怒的肥鹅般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腰间玉带随着动作发出叮当作响。
这小郎君可是他带回来的,怎能容许别人如此放肆地瞧着。
可向来待他和蔼、有求必应的刺史此时冷了脸,对他呵斥:
“什么场合,岂容你在这放肆?还不速速退下?”
“父亲!”二公子一张肥猪脸迅速涨红,绿豆眼瞪得,在苏蕴澜面前丢了面子让他下不来台。
“这几位是孩儿新结识的贵客,反正都要宴请,何不一起……”
乾城刺史哪能不知自己儿子的脾性?一见苏蕴澜几个的长相,便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他额头青筋突突首蹦,按捺着脾气好生劝诫:
“今日为父有贵客,你莫要胡闹,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开。”
二公子还欲再说什么,可又忌惮身前冰冷的长剑,他感觉只要自己敢前进一步,这剑便会毫不犹豫地割破他的脖子。
苏蕴澜也是头皮发麻,不知裴景珩为何会出现在此,她出言劝道:
“二公子,我们还是……”
“过来!”
冷沉的声音犹如淬了冰的刀刃,在厅中荡出回音,令众人俱是一惊。
裴景珩正朝着苏蕴澜伸出手,等着她过去,看似温和,可眼中却蕴藏着风暴。
刺史大人张大嘴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二公子一双绿豆眼睛极力睁大,不敢相信这一幕。
待见到苏蕴澜还真的迈步准备过去的时候,他不顾胸前横着的剑,突然暴起,肥厚的手掌朝着苏蕴澜抓来。
这一次,没等暮影出手,寒光一闪,玉簪破空而过,穿透他掌心钉入地砖。
鲜血溅在波斯地毯上,宛如绽开的红梅。
距离裴景珩最近的丫鬟,刚刚还含羞带怯眼波流转,此时披散着头发惊叫出声。
裴景珩抽出帕子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看着苏蕴澜的眼神蕴含着薄怒:
“聋了?”
苏蕴澜不想和裴景珩发生纠葛,可眼下,站在裴景珩身旁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刺史府,显然不那么简单。
至少,裴景珩在苏蕴澜的心里,远比陌生的刺史要值得信任。
苏蕴澜来到裴景珩身边,手蓦地被人握住。
男人掌心的温度灼热无比,带着熟悉的冷香,一块将她浸透。
她惊恐地抬眸,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却见他忽然勾唇一笑,目光轻飘飘地睨了一眼乾城刺史。
可怜刺史大人此刻还未从儿子被人刺穿手掌的惊骇中回神,后颈处就感觉到了凉飕飕的杀意。
他吞了吞口水,立刻大喊着叫下人去请府医。
裴景珩冷哼一声,刺史猛地回神,又改口叫人将二公子带回自己的院子医治。
苏蕴澜默默地想要挣脱自己的手,可裴景珩手劲很大,不容她退缩半分。
裴景珩拉着她自行在主位上坐下,刺史躬着身小跑着跟上,不住地道歉:
“大人,是下官教子无方,唐突了大人和公子……”
“夫人!”
“夫人?”
刺史的官帽歪到一边,看着苏蕴澜束发的玉冠,喉结上下滚动。
裴景珩一把将苏蕴澜拉到自己身边,修长的手臂己揽住她的腰肢,指尖隔着衣料在她腰间轻轻。
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鬓边散落的发丝,指尖擦过耳垂:
“怎么?本官的内眷,你有异议?”
苏蕴澜正要挣扎,却见裴景珩忽然凑过来,在苏蕴澜的耳边低语:
“账册在我手里,”苏蕴澜浑身僵住,只感觉男人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帮我这个忙,东西我还你。”
云英云蕊都看得呆了,暮影想要上前,一众侍卫的刀却纷纷出鞘,他只得停在原地,满眼怒火地等着裴景珩。
但见自家小姐竟不再反抗,反而乖顺地任自己被裴景珩搂着,暮影也懵了。
苏蕴澜放弃了反抗,反而凑近裴景珩的耳边轻声低语。
瞧在外人眼中,分外的亲密。
“刺史大人,本官夫人年纪小,嫌你这宴席无趣,本打算带着婢女侍卫出城游玩的,可你这二公子……”
刺史顿时吓得“扑通”跪地:
“大人,下官知错,下官罪该万死,冒犯了夫人,还请大人饶过犬子一回,下官定当严加管教。”
裴景珩难得地好说话,竟抬手让刺史起身:
“不知者不怪。你也瞧见了,我这夫人脾气大,玩心也大,本官也是拿她没有办法,你的那些……”
“啊,对对对,是下官鲁莽,下官现在就叫人把她们弄回来。”
裴景珩看起来十分满意,大手似无意般揉捏着苏蕴澜的手指,“既如此,便开席吧。”
裴景珩与刺史之间的不对劲,苏蕴澜己经察觉,是以即便桌上摆放着珍馐美味,她依旧毫无胃口,只拿起那只霁蓝釉瓷摆弄不停。
刺史见苏蕴澜一副单纯模样,眼神暗了暗,随即笑着道:
“尊夫人既喜欢这茶盏,下官送夫人一套可好?”
苏蕴澜扬起一抹浅笑,“如此,便多谢大人美意。”
话音未落,腰间突然一紧,男人掌心的力道掐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她不禁挪动身体,想要离他远点。
怎么人长大了脾气也长了,虽然幼时初识时,也总是一脸冰渣。
可裴景珩忽然凑近,温热的吐息拂过她泛红的耳尖:
“笑得这么甜作甚?”
裴景珩修长的手指勾住她的下颌,在众人面前做出亲昵姿态,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对着那头肥猪你笑得那么灿烂作甚?”
男人声音冷厉,与他表面的柔情形成巨大反差,令苏蕴澜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