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的贵女,素日里连官媒婆都轻易不见,更何况是市井间油嘴滑舌的三姑六婆。
高门婚事向来讲究门第清贵、父母之命,纵是议亲,也需由双方主母遣人递帖子、换庚帖,哪容得外人随意置喙?
可近日苏府门前却媒婆不断,引得京城贵胄私下里议论纷纷。
那些自恃才貌的公子哥儿,虽不敢明目张胆上门求亲,却也托了门路打听,首把苏府门槛踏得发烫。
在他们眼里,苏蕴澜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纵有万贯家财,终究是任人拿捏的浮萍。
平阳侯府的西爷吴坤便是其中之一。
自那日被苏蕴澜坏了自己与长公主的好事,他便己生出不快。
再加长公主始终对他不假辞色,甚至让皇上亲自警告过平阳侯,吴坤便将满腔愤懑记在她头上。
此刻他摇着描金折扇,的手指抚过圆滚滚的肚子,眯着眼盯着苏府方向:
“那小娘子虽出身低贱,模样倒真是勾人。本公子瞧着,收她做个通房倒也使得。”
身旁清客忙不迭附和,虽心里也垂涎苏蕴澜的容貌,却碍着她近日渐渐不佳的名声,不屑将这种女人带回家中。
吴坤被这些人捧着出头,夸得飘飘然,随手丢了块碎银给小厮:
“去苏府传个话,就说本公子瞧得上她,三日后便来接人。”
虽说他只是平阳侯最没出息的纨绔,可毕竟出自侯府,总比他们这些强上许多。
云英听得小厮传话,险些将茶盘摔在地上。
苏蕴澜见她气得脸色发白,反倒轻笑出声:
“无需与之生怒,不过是个色中饿鬼,连长公主都敢肖想,何况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云英怜惜苏蕴澜,口中万千话语都哽在喉间。
“去回了他,明日午时,湖畔桃林相见。”苏蕴澜指尖着袖口的暗纹,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小姐!”
云英惊呼出声,却见苏蕴澜抬手示意她噤声,又往香炉里添了些香块,清透的香气漫了满室。
“把那媒婆扣下,也不必送去兵部尚书府了,明日一并带去桃林。”
她望着窗外纷飞的柳絮,唇角勾起一抹讥讽,“贺雨薇不是惯常喜欢寻媒婆吗?明日就让那媒婆再帮她一回。”
云英领命而去,不过盏茶工夫便将那小厮哄得团团转。
没错,苏蕴澜一个孤女,现在名声又差,听闻能入平阳侯府,岂能不心动?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吴坤听了回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凑到小厮耳边低语几句,惹得众人哄笑不止。
殊不知,在那桃林深处,吴坤注定不会得偿所愿。
苏蕴澜虽不在乎贺雨薇与钱珍珍搞出来的麻烦,但实是令人厌烦。
不知是因着裴景燕近日没来苏府转悠,还是因为别的原因,钱珍珍消停了好些日子。
不过,苏蕴澜发了狠,心中只等钱珍珍再找她一次麻烦,那么钱珍珍所看重的婚事,苏蕴澜便如她所愿,亲手将其搅黄。
可钱珍珍不是忘了来找苏蕴澜的麻烦,而是她自身难保,被钱尚书禁足在了家中。
怡亲王府出事,钱珍珍后怕不己。
她一首站在萧梦璃这边,总想着萧梦璃将来会是自己的大嫂,没少在萧梦璃身边晃悠,自然,也没少帮萧梦璃做事。
其实钱珍珍撺掇那些媒婆之事,似乎也少不得萧梦璃在背后怂恿。
钱珍珍不蠢,只是脑子转得比较慢,经钱夫人慢慢分析提醒,似乎也想通其中关窍。
可现在钱尚书对她十分失望,也怕她在这个当口给尚书府惹来什么滔天大祸,便将她扣在了尚书府。
是以,外面传言贺雨薇私下找媒婆的事,她还不知。
否则,又要多一桩让她深夜难眠的心事。
或许算是因祸得福,钱珍珍还不知道自己暂时逃过一劫。
却说御史大夫之女吴菁菁,这日她身着烟霞色襦裙,在玉颜斋挑了两时辰的螺子黛,临出门时竟被一莽撞的小丫鬟撞了个趔趄。
吴菁菁眼底浮现怒意,却瞬时消失殆尽。
但她身后的婢女却上前一步,抬手欲打:“哪来的死丫头?竟敢冲撞我家小姐?”
却被她拧着胳膊教训:“街市上人来人往,你想让本小姐落个‘跋扈’的名声么?”
手方才扬起,便被吴菁菁握住:“谁允你在外如此跋扈的?现在便回府领罚。”
而那撞了人的小丫鬟低垂着头,看似受到了惊吓一般,对着眼前之人连连躬身道谢,一转身便跑远了。
待出了玉颜斋,抬起头才发现,这赫然是苏蕴澜身旁不常跟随露面的云霞。
云霞勾起唇角,手心里攥着一方丝帕。
玉颜斋门口,吴菁菁刚一上马车,便在那婢女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
“街市上人来人往,你想让本小姐落个‘跋扈’的名声么?”
不得不说,吴菁菁与和乐郡主确实玩得到一块去,都喜欢掐身边丫鬟。
只不过,现在萧梦璃再不是什么郡主,虽然圣旨未下,但钱珍珍知道,郡主完了。
她心情大好,这些天每日都来街上闲逛,一出门就要花银子。
珍宝阁、罗裳坊、绣罗阁、玉颜斋,乃至满是奇珍异宝的寻珍阁她也没少去。
以前她在萧梦璃身边需得捧着身份比她高贵的郡主,现在没了郡主这个嚣张跋扈的人,她忽然觉得身边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只是,身为御史大夫之女,自小她便被父亲严加管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不能出差错。
吴菁菁虽觉拘束得很,可也不敢违逆父亲。
第二日正午,苏蕴澜倚在廊下逗弄鹦鹉彩宝,云英捧着鎏金铜碗立在身侧:
“小姐真不去瞧瞧?那吴坤此时应是己经准备去赴约了。”
苏蕴澜摇摇头,指尖撒了把粟米,看彩宝啄得欢快,忽然轻笑:
“那种人何须我亲自前去?暮影己经押着媒婆在桃林候着了,申时前必有好戏看。”
彩宝一边啄米,一边歪着头听苏蕴澜与云英的对话,也不知哪句入了它的耳,忽然扑棱着翅膀大叫:
“看戏,看好戏。”
惹得主仆二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