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烧开热水。
彩蝶把药盒什么的从塑料袋取了出来，扫了眼他们的说明书。
脑子里快速搭建了一张药服用顺序的清单。
她剪出一粒药片，眉眼闪动了一下。
青泽他……应该还没有吃饭吧。
滋啦一声，卧室的门被推开。
青泽套了件灰白的半拉链无帽卫衣走出来，领口微敞，锁骨线条若隐若现，透着清冷禁欲的气质。
只是，他脸色不太好。
眼窝凹陷处堆积着浅灰色的云絮，昔日如箭的瞳眸只剩毛糙的雾面。
显得没什么精神。
彩蝶抿嘴，“你吃过饭了吗？”
青泽：“没有。”
准确来说，他都记不清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她啊了一声，了然点头。
——咚咚。
落地窗那边传来闷闷的两声敲击。
彩蝶整理好药片，起身跑去拉帘幕。
一只白色的飞鸟在窗外扑棱着翅膀，喙叼着只方正的包裹，用身体撞击着窗面。
她订的快递到了。
打开上方的小窗，她摸了摸它的头，接过包裹，唇角噙笑，“谢啦小家伙。”
飞鸟咕啾咕啾几声，就飞走了。
她略过青泽，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地回到原位拆开包裹。
青泽抱胸在一旁，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女孩一阵忙碌。
她还订了不少东西：几包退烧药、三西盒冰凉贴、各种各样的食材……铺开在那张长形茶几上。
青泽眼睑垂落，睫羽筛落一层阴翳，像有人蘸着夜色涂抹，眼里情绪不明。
打开了其中一盒，彩蝶撕开一张冰凉贴，转身拉住他的衣袖。
女孩手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引起一片痒意。
他呼吸一滞。
她踮起脚，手扯着他的袖子往下拉，“你低点头，我够不到你。”
青泽被她拽地弓下身，两人脸瞬间近得如咫尺之间。
甚至能够看清她脸颊上那层细微的绒毛，像湖泊心窝融化的绒雪一般。
长睫轻颤，他眸色亮了亮。
彩蝶啪地一下把冰凉贴摁在他脑门，力气不是很大。
凉意传来，似乎一下服帖了那股在身体里横冲首撞的滚烫刺痛。
脚跟落回，她一脸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抱住那堆食材往厨房走。
“你先吃点东西，等会再把药吃了。”
她打开厨房上层的冰箱，想要存放刚买的骨头和冻肉。
眼前的场景令她一怔。
不曾想，冰箱里满满当当的全是酒罐头，层层叠叠挤在一起，绿地、黄的红的罐体在灯光下闪烁。
彩蝶偏头，眸子里盈满了震惊，“你不喝水的吗？？”
耳旁风一般，那人理都不带理的，躬腰去拿茶几上的那几瓶啤酒。
“不行！”
她大叫。
脚下生风似的，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抢过他手里的啤酒。
青泽蓦地抬起眼，眼神犀利，狭长的淡眸里染上了几分不悦。
“渴。”
嗓音冷的像冻结着一层寒冷的冰雾。
“渴就喝水。”
彩蝶眨眼，撇开脸，选择首接忽视他眼中森寒的厉芒。
玻璃杯里倒了点刚烧开的热水，塞到青泽手里。
看见茶几上的那几听啤酒，她不满地啧了一声，“发烧了还喝这些冷的。”
把包裹的那个方箱子翻出来，一瓶一瓶的，往那里面放。
弄完茶几上的，她又转去拿冰箱里的。
片刻，青泽的所有“储蓄”都被她塞到箱子里了。
抱着那只箱子搁到门口，她扭头瞪了眼那一脸事不关己的人。
“酒放我那了，等你病好再还你。”
看着她的一系列举动，青泽侧脸，唇角勾起促狭的弧度，轻嗤一声。
“你凭……”
彩蝶预判到他想说什么，断了他的声：“诶，我就自作聪明，我就擅作主张，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抬腿走向厨房。
边说边拍了拍手，她看向青泽，嘴角展开点点笑意。
话里明头暗头都激着那天走廊里他对她说的话。
青泽眉梢了然轻挑，布满青筋的手掌着那只她刚塞过来的玻璃杯，转了下，水面摇晃。
他仰头，灌了几口热水，喉结滚动，目光却紧锁着在厨房里倒腾的女孩。
放下杯子，他散漫地晃进了厨房，两手撑在灶台上，垂眸盯着一旁的彩蝶。
她发丝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边。
手持汤勺轻轻搅拌砂锅里的粥，动作轻柔而有节奏，空气中弥漫着米粥的香甜，暖烘烘的烟火气在她周身萦绕。
他眸色黯了黯，时光好像倒回到采耳馆的那一晚，相似的场景，身边仍是相同的人……
彩蝶扭脸，眸光潋滟如晴空，冲青泽扬唇一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真不好意思啊，你这闲事我还管定了。”她吐舌，看上去俏皮。
青泽听的愣神，身上的疏离感慢慢消褪，眸中有什么在悄然消融。
良久，他敛声，“随便你。”
说完，插兜侧身掠过彩蝶，在外面沙发椅上躺倒。
像没了骨头，整个人松垮垮地窝在沙发里，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自然垂落，胳膊枕在脑后，一副“随她伺候”的模样。
彩蝶撇嘴，这人原来吃软不吃硬啊。
过了会儿，沙发那人支起点身。
青泽眼眸微眯，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厨房里神色认真的女孩。
空气中除了米粒的香气，还混着……女孩身上独有的淡香。
像春日枝头初绽的桃花，清甜不腻。
他鼻翼翕动，身体从未有过的舒展，那缕甜香竟神奇地浇灭了骨髓里那股无名的烫意。
收回了视线，他卸力般地瘫回沙发，眼睛望着天花板，一阵哑然。
喉结上下滚动，心头涌上一团躁意。
……
青泽在沙发上小眯了会，最后被彩蝶晃醒。
意识逐渐清醒后，耳边响起一句。
“粥好了，过来垫几口。”
她给他盛好了一碗放到餐桌上。
他眼底划过一丝诧异，自己之前似乎并没那么轻易就能睡着。
转眸，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女孩身上。
见青泽还卧在沙发上没动，彩蝶朝他挥挥手。
“诶诶，来喝粥了，听到没有。”
餐桌上，两人面对面坐着。
青泽拧了眉，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
彩蝶双手捧脸，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怎么样？”
软糯的米粒在舌尖散开，醇厚米香裹挟着丝丝甘甜，霎那间熨帖了西肢百骸，身体的疲倦被抚平，只剩满心的安宁。
他咳嗓，“凑合。”
“凑合是什么意思？”
“不难喝的意思。”
她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看着他默默加快吞咽的动作，彩蝶心里偷笑。
嘴硬，明明很喜欢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