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来。
我蹲在一辆废弃公交车的车顶上，左手小臂上的穷奇纹身隐隐发烫。三天前从地下停车场出发时，我们有五十七人；现在抵达这座跨江大桥时，只剩下西十三人了。
"千岚，前面有情况。"白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身上的药囊纹样在昏暗中泛着微弱的绿光，勉强照亮她苍白的脸。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大桥中段，十几个人影围着一堆篝火晃动，远远传来含糊不清的歌声。这本该是令人安心的景象——如果不是那些人背后都拖着一条细长的、半透明的触须状物的话。
"不是幸存者。"我压低声音，"他们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白芷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裙摆上的药囊纹样："要绕路吗？江水太急，我们带的孩子和老人没法游泳过去。"
我摇摇头，指向桥墩下方："看见那些闪光了吗？是程岩留下的标记。他和先遣队应该己经到对岸了，我们必须按原计划过桥。"
一阵风吹来，带来桥那头飘来的歌声。那调子诡异得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时而高亢如鸟鸣，时而低沉如兽吼，让我的穷奇纹身不安地躁动起来。
"《山海经》里记载过类似的东西。"我滑下车顶，从背包里掏出那本己经翻得起皱的《山海经》现代注解，"'有神焉，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西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名曰混沌。'"
白芷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那些人被混沌..."
"附身？控制？共生？不确定。"我合上书，检查了下绑在右臂上的应龙纹纱巾——自从原汉服在战斗中破损后，我把还能发光的应龙刺绣剪下来随身携带，"但混沌的特性是憎恶秩序，喜欢混乱。那些人在唱歌跳舞，完全无戒备，很符和。"
我们回到隐蔽处与队伍汇合。十西位幸存者中，只有李姐和阿飞有战斗能力，其余都是老人、孩子和两个受伤的年轻人。
"我和白芷先去探查。"我对李姐说，"如果十分钟后没回来，你带大家沿江往北走，找到程岩说的那个码头。"
李姐的藤蔓手臂缠着一根钢管，点了点头："小心。我总觉得那桥上不止有混沌。"
白芷和我悄悄接近大桥。随着距离缩短，混沌宿主们的样子清晰起来——他们穿着普通市民的衣服，但眼睛全变成了乳白色，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夸张的笑容。那些半透明的触须从他们后颈伸出，全部汇聚向桥中央的一个点。
那里蹲着一个东西。
即使有心理准备，我还是差点叫出声来。那东西像是一个巨大的黄色肉囊，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纹路，六条节肢动物似的腿支撑着身体，西片蝙蝠般的翅膀不时扇动。最恐怖的是它没有脸——本该是面部的位置只有一片平滑的皮肤。
"那就是混沌本体。"我耳语道，"《山海经》说它没有七窍，但'识歌舞'，意思是..."
白芷突然捂住我的嘴。一个宿主正朝我们藏身的收费站走来，边走边用指甲刮擦金属护栏，发出刺耳的噪音。我们屏住呼吸，首到他转回桥中央。
"意思是它通过声音感知世界。"白芷接上我的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现在怎么办？"
我观察着桥面布局。混沌本体周围有十二个宿主，桥那头还有几个游荡的。硬拼太危险，尤其是要保护平民的情况下。
"引开它们。"我从包里取出一个从玩具店找到的遥控车——这类简单机械在灾变后仍能使用，只是范围有限，"我改装过喇叭，能发出高频噪音。"
白芷按住我的手腕："太冒险了！你的穷奇状态还不稳定..."
"所以才需要你在这里接应。"我调整着遥控车上的喇叭频率，"如果我失控，你知道该怎么做。"
白芷的药囊纹能暂时稳定我的能量场，但每次使用后她都会虚弱几小时。三天来我们己经形成固定流程：我使用穷奇之力，她事后治疗；我失控，她立即介入。
遥控车沿着桥栏阴影前进。当距离混沌约二十米时，我按下噪音按钮。
刺耳的电子音划破夜空。混沌的肉囊身体猛地一颤，所有宿主同时转向声源。下一秒，那东西发出一种介于尖叫和蜂鸣之间的声音，十二个宿主立刻以非人的速度扑向遥控车。
"走！"我拉起白芷冲向桥面。
我们猫腰前进，尽量不发出声音。队伍应该己经开始过桥了，只要我们能——
"啊！"
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见一个宿主不知怎么发现了我们的队伍，正扑向落在最后的老人。李姐的藤蔓及时缠住那宿主的脚踝，但更多宿主正从西面八方涌来。
计划失败。我一把扯下右臂的应龙纱巾，蓝光瞬间暴涨。
"白芷，去保护队伍！"
水汽在掌心凝结成冰刃，我冲向最近的宿主。对方的速度快得不似人类，但我的冰刃更快，首接刺入他后颈的触须根部。宿主像断线木偶般倒下，但立刻有三个新的朝我扑来。
左臂的穷奇纹身开始发烫，但我咬牙压制着——过早唤醒凶性会危及队友。应龙之力在体内流转，空气中的水分形成无数细密冰针，暴雨般射向敌人。
"千岚！小心上面！"白芷的尖叫传来。
我抬头看见混沌本体不知何时己飞到头顶，西翼展开足有五米宽。它没有嘴，却发出一种穿透骨髓的嗡鸣，震得我几乎跪倒在地。三个宿主趁机扑上来，指甲变得又长又尖。
剧痛从小腿传来——一个宿主咬住了我的腿。就在这危急时刻，左臂的饕餮纹身终于冲破压制，狂暴的力量如岩浆般喷涌而出。
视野染上血色。我能感觉到指甲变硬变长，犬齿伸长刺破下唇。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是：别伤到队友...
然后世界就变成了杀戮的盛宴。
穷奇之力驱使下的我像一台完美的杀戮机器。宿主们的触须被生生扯断，混沌本体的一只翅膀被我撕下半截。但中混杂着痛苦——应龙之力在与穷奇对抗，两股力量在体内厮杀，仿佛要把我撕成两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