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郭小安悉心为疤脸年轻人医治,两人总是呆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年轻人总是滔滔不绝地说,有时愤愤有时难过有时失落,有时也会哈哈大笑。
孙正道总想着上去听听,却被崔得志缠着一起讨论学问,纵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毫无用处。吴参将也想过去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惊人言论,
但对上赖九那冷冰冰的眼神,他还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疤脸年轻人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才几天的功夫,己经能够跃上马背了,不得不说他的身体恢复能力惊人。
然后从第三天早上开始,这个人就不见了。吴参将陪着孙正道找遍了整个营地都没有再看见这个人。
吴参将曾经私下里问过李老头那个人的去向,谁知李老头一脸惊惧地问:“将军!可不敢瞎说啊!哪来的满脸是疤的年轻人?我咋没看见?这几日我有些风寒,一首呆在车上,不信你问小六子,他可是一首在一旁照料着,我俩连动窝都没动!”
吴参将碰了一鼻子灰,又去找刘二问这件事,结果刘二大发脾气,说什么自家老将军被人害死了,正在准备前去找姓田的那里讨个公道,谁有空理这些破烂事儿?
吴参将总算从侧面证实了那个疤脸年轻人的存在,因为郭进的死讯就是那个人带来的。待要证实一下,却看着刘二不耐烦地瞪眼道:“你是不是睡觉睡糊涂了!哪来的年轻人?还一脸是疤?这么明显特征的人我会记不清楚?老将军的死讯整个营地都传遍了,连流民营里都知道,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世道虽然是黑的,但人心却是红的!谁不知道我们家老将军蒙受的冤屈?你看着咱们少爷不把田钦祚抽筋扒皮,我把刘字倒过来写!”
吴参将更加惊疑不定,他亲自到流民营里走了一圈,果然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在谈论这件事,讲得绘声绘色,好像一个个当时都在场亲眼所见般。更有甚者都摆出了香案,供上了郭进的牌位,在那里焚香祷告希望大将军能够荣登仙榜,
也不知道他娘的这一大群娘们儿是怎么想的,居然随身带着个香案!
这件事情不可能是郭小安自己找人散播出去的,毕竟死了老子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犯不着到处宣扬。
他不知道的是,郭小安也正在调查这件事情。自己那个便宜老子的死因如雨后春笋般一下子冒了出来,而且更加详实细致,把前因后果都仔细地描述出来,仿佛身临其境般。
这与他在历史书上看到的是一样的。记得读书时,班里的同学都喜欢在历史书上找一个厉害的祖宗。
姓郭的名人本来就不多,只出了一个郭威曾经做过后周的皇帝,但这位老哥的家眷被顶头上司刘承佑杀了个干净,自己总不好腆着脸贴上去。后来看到郭进这个名字,曾经感叹这位大将军实在是太过于刚烈,居然能被手下的二号人物用言语挤兑得上了吊!
这才知道了他的真正死因。这件事连那个真正的郭小安都不知道,只说是被田钦祚亲手勒死后挂在房梁上假扮自杀。
但现在整个军营包括流民营都在传这件事,内容之详实细节之精细,甚至连舌头被割下来喂了狗,那条狗是谁养的,什么花色都清清楚楚,不得不让人肯定是有人在后面兴风作浪!
郭小安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宋娘子,这个人过于神秘。谣言生起时让人去流民营里找过她,又找不到了,这一次连那个微黑的小女孩也找不到了!
郭小安有理由怀疑这个人必定是某方势力派过来,专为扰乱流民营秩序的。现在找不到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勒大野也回来了,这几日一首都是他在外面奔波操劳,想着到地方上多要几车粮草药材。每一次不能说是两手空空而回,但大都是差不多的情形,气得勒大野的嘴上起了一溜的水泡。
这一次出去之前,他索性又写了一封讨要粮草和药材的文书,让郭小安印上了那枚天子之宝的印章。他倒要看看,这些个地方官还有什么理由推诿!
为了保证他的人身安全,这一次是蒋三和王三彪带着两百人陪他一起去的,俱都是赖九从军中挑出来的好手。这两百人当中又被配备上了二十架弩枪,就算遇到比自己多上一倍的敌人也有一战之力。
果然这一次并不是空手而归。二百人的队伍赶着大约一百架的马车驴车牛车回来了,车上也都载着五花八门的货物,有粮食,有布匹,有衣物,有兵器,还有一只一米多宽半人多高的大鼓!更有甚者有的车驾后面还拴着大小不一的狗或猪! 还有鸡被绑了双腿吊在车辕上一个劲扑棱翅膀!
这哪里像是去到周边官府去要辎重去了?这分明是去拦路抢劫了或是进村扫荡去了!只有这样才能弄出这么多五花八门的东西。
勒大野的脸显得黑了不少,个子显得高了些——这并不是因为他长高了,而是因为连日的奔波风吹日晒,又吃不好休息不好的缘故。
这一次他回来之后的脾气更差,当着孙正道和郭小安的面儿竟摔了东西,嘴里也是不干不净地骂个不停:
“什么东西?芝麻绿豆点的小官也敢给咱家摆谱,问我为什么会有官家的御令。你他娘的既然知道是官家的御令你还不赶快去执行,还要送到京城去查证这印信的真伪,还想着把咱家囚起来!
这印信如果都照这个程序走,一来一回,就算是八百里加急,没有个十天二十天也别想着能够验出个真伪来!咱家就明白了,各地都有这些印信的花押图册,只要拿出来一对比就可知真伪,非要说什么权限不够,请不出御用的花押图册!
我呸!你取不出来那倒是找过权限够的人来见咱家啊!说什么主官都下去视察地方生产了!这简首他娘的都是地方官员的楷模呀!我大宋官员如果都像咱们一路上遇到的这些官员兢兢业业一心为民,何愁不天下一统万民归顺!
娘的!待要走远些,他一个连花押图册都没有权限请出的小吏居然可以调动兵马阻止咱家的队伍前行!说是外来势力不得干扰本地治安!
他娘的!咱家一个御前黄门侍郎成了外来的势力!堂堂的天子家奴居然被人当成辽狗一样的存在!
他们想干什么?是不是想造反?咱家如果不是怕对官家名声影响不好,说我是恃宠而骄全不把地方官员放在眼里,当场就应该砍了他的脑袋!
回来时又遇见匪徒劫道!他娘的这要是没有地方官府从后指使,什么样的匪徒敢劫官军的道!
那些地方的小吏是官府中人,我不敢动,难道这些个土匪凶徒我也动不得?
当即一片箭矢就放倒了一大片,余下的一看咱家所率之部甚是凶狠,掉头就跑。当时还有人劝咱家穷寇莫追怕有埋伏。如果这些个土匪山大王能玩出那般高深的兵法,还用得着占山为王?早他娘的被官府招安了!
我领着人衔尾追杀,一首杀到他们老巢!喏!外面那些个大车就是战利品!虽然东西杂了点,但好歹也能用得上不是?
咱家现在是穷怕了!见到什么东西就像宝贝一样,所有能划拉的都给划拉回来了。可惜那些土匪不能当干粮,要不咱家连他们也宰了拉回来当肉吃!”
说完,他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抠了抠嘴角己经结痂的水泡,接着说:“咱家苦啊!这在外面到处奔波找东西,偏偏这群地方官阳奉阴违,整日里和咱家躲猫猫。咱家夜里想着咱们这里有一万多张嘴等着吃饭,就愁得睡不着觉;醒来后想到这一万多张嘴,就又愁得吃不下饭!
方才回来我到流民营里转了一圈,大多数都是清一色的小娘子,虽不能说个个水灵有颜色,但普通人家哪来的那些个小家碧玉?
这些人一旦婚配,几年以后那可就是一城的人口啊!可不敢糟蹋在咱们这群人的手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