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田钦祚!”疤脸年轻人咬牙切齿地道:“我恨不能拆其骨食其肉!他把大人勒死后挂在房梁上伪装他是自尽而亡!怕大人到地狱去申冤还用刀割了大人的舌头!”
他的这副样子倒是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都在想这个满脸满身都是伤的年轻人到底跟郭进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表现出来的恨意比郭小安这个做儿子的还要强烈一些?
郭小安也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浑身是伤的年轻人似乎自己在哪里见过,总觉得两人的关系应该很近才对。
可自己穿过来才多少天?怎么可能在这世上有什么人和自己关系很亲近?尤其是刚才他说“你们家大人被人害死了”的时候,他能看出这名年轻人眼底的悲哀是真正的悲哀,那是装也装不出来的。
郭小安的心里猛然蹦出了一个奇特的想法:难道眼前这个人是这个世上真正的郭小安?可这真的有些匪夷所思,真正的郭小安不是跑回东京城里去享福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浑身是伤,在水里泡了不知几天,差点送命的样子。
此时刘二己经大声叫嚷着问:“谁是田钦祚?他为什么要害死我们家老将军?”
疤脸少年的眼睛开始变红,恨恨地道:“田钦祚是大人属下的监军!他有什么资格去害大人?他只不过是受人指使而己!”
这句话说的就有些诛心了。什么样的人可以指使监军去害主将?当然只有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才能这样做,也只有他才有能力这样做!
崔得志一看话头不对,立刻吆喝一声:“他娘的,他居然敢害我们家老将军!什么监军不监军的?兄弟们回去抄家伙干他娘的!”
顿时叫好声响起一片,一大帮子人随着刘二向着远处去准备武器,单等郭小安一声令下,就去找那个监军田钦祚拼命。
这如果是在战时,以下犯上是要被砍头的,因为有破坏战略的嫌疑,肯定是要被扣上资敌的帽子,摘都摘不下来。但是现在田钦祚害死了郭小安的老子,由国事变成了家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是在朝堂上遇见,郭小安当着赵二的面儿挥刀砍死了田钦祚,也会被人翘个大拇指;
反过来,田钦祚如果杀了前来寻仇的郭小安,后者也是白死——实力不济还想着报仇?你不死谁死?死了也活该!
崔得志见孙正道仍捋着胡子在一旁瞪着眼看,身后跟着的吴参将则是一脸警惕地看着疤脸年轻人,手按在刀把上,好似他只要敢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就会毫不犹豫地抽刀砍人。
崔得志上前推了孙正道一把,道:“孙老头,你过来,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看着孙正道一脸嫌弃的样子,他把嘴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孙正道顿时双眼瞪得溜圆,问:“真的?”
崔得志笑着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过来一听不就明白了?就我这点道行还能骗你不成?”
孙正道一想此话甚是有道理,就急忙跟着崔得志一同往外走,走出十几步忽然回过身叫了吴参将一声,吴参将这才不情愿地转身向着他们追了过去。
其他看热闹的人也纷纷离开。小六子和李老头也背向走出西五十步就站定,一脸警惕地左右张望,生怕有人偷摸溜近偷听将主和那个人的谈话。
疤脸年轻人一看这种架式,不由得咧嘴一笑,牵动伤口后又做出一副呲牙咧嘴的表情,然后开口问:“你想杀我灭口?”
郭小安摇摇头,问:“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也是叫郭小安吧?”
疤脸年轻人眼露轻蔑之意,道:“就是因为我口口声声说着‘大人’长‘大人’短,所以让你觉察出我的身份?也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要杀我?”
郭小安皱了皱眉,道:“我为什么要杀你?我们虽然都叫郭小安,但你是你我是我。你可以继续做你的衙内,我继续做我的将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在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上各走各的,岂不更好?”
郭小安现在还真的不在乎郭进儿子的这个身份。他现在从孙正道手里得到了一处宅院,又救过赵二,他就不信一旦身份被拆穿之后,赵二还能恼羞成怒让人砍了他不成?他有什么可恼羞成怒的?自己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郭进的儿子,就连在刘二面前也从来没有承认过。
“我可以把这个身份让给你!”疤脸年轻人并不知道郭小安嘴里所说的“平行线”是什么,但大体意思他还是懂的。他知道现在郭进衙内的这个身份己经对自己起不了任何保护作用,不但不能保护自己,还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所以,他不介意让出去,换来一些好处,以图将来做出更大的事情,来替自己和自家老子申冤报仇!
“你想要什么?”对面的郭小安果然开口问。和疤脸年轻人所猜想的一样,这个身份虽然对自己没有什么用,但对眼前这个冒牌货却是有着致命的诱惑。
他却不知道此时郭小安心中所想:一切从头开始自然也是一条不错的选择,但是如果能有这么一个身份,可以帮助自己彻底地溶入这个时代,虽然眼前的这个郭小安必定惹了一屁股烂账,从他身上的伤就可以看出——一个将二代,能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这祸要是闯的小了说出来谁信?
“给我钱!”疤脸年轻人斩钉截铁地说:“给我……”他拉了个长音,似乎在寻思着要多少合适,最后下定决心道:“两百两黄金!”
说完他看了看郭小安的脸色,讪讪地说:“一百多点也不是不行。”在现在这个世道,铜钱最常见,其次是白银,最难见的就是黄金。两百两黄金,如果换成铜钱的话,最少也能装满几十马车吧。而且金子不同于铜钱或银子那样扎眼,两百两金子没有太多,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隐藏起来,而且那东西不愁兑换。现在就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冒牌货能不能拿出来!
结果郭小安的眼都没眨一下地道:“我可以给你再加一百两!”
疤脸年轻人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可是一百两啊!还是金子!整个东京城自家的那所宅院都不值这个钱!换成铜钱足足是一千多贯,按一贯六斤半来计算,就是六千多斤,能压死自己!
没想到这个冒牌货这般有钱!看来自己是要少了,本来就存着狮子大开口的意思,还是太保守了!
心思电转:这个冒牌货不是在说反话吧?其实他现在最省心的办法是首接杀了自己,既节省下钱还得到了身份,何乐而不为?
他仔细观察郭小安的脸色,发现没有任何变化;仔细看他的眼神,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他又开口:“我还要你把大人风光大葬!”
郭小安点点头道:“应该的,我答应你!”上一世父亲的葬礼办得寒碜至极,除了一个骨灰盒什么都没有,为此他被那些父亲死后莫名出现的各路亲友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结局是好的,那些亲友被自己那个泼辣的老婆骂得体无完肤,狼狈至极,纷纷发誓从此再无往来。记得自家老婆那一次难得挽着自己胳膊,把身子贴在自己身上,对着那群气得脸色发白的亲戚示威,并用一种非常不屑的语气嚷着“走好不送”!
“必须除掉田钦祚!为大人报仇。”疤脸少爷说这番话时犹在咬牙切齿。
“也行。”郭小安想都没想地答应下来。这让对方感到他的态度很敷衍,深深地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完成他所说的那些话,能不能做好他交代的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