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王孙披着玄色大氅，腰间螭纹玉珏撞在车辕上，发出清越的哀鸣。他望着满地狼藉，目光掠过母亲渗血的指尖："《墨经》有载，机发之速，需配重相当。"
赵小小喘着气跌坐在地，鬓间金步摇早不知甩到何处。她望着机关车底部开裂的榫卯，突然笑出声："阿政说得对，是齿轮配重......"
"母亲。"嬴政突然打断她，解下大氅裹住那双染血的手，"《商君书》云，智者作法，愚者制焉。"他转身看向墨呈，眸光比月色更寒："墨家机关，原也不过如此。"
墨呈如遭雷击，苍老的手指深深掐进木轮裂纹。赵小小正要开口，忽见系统面板红光暴起：[木牛流马完成度98%！关键缺陷：平衡轴偏移]
子夜更漏响起时，章台宫送来十斛珍珠。赵小小盯着漆盒里的南珠，忽然抓起两颗塞进暗格。机关车再次启动时，珠玉碰撞声竟与齿轮咬合形成奇异的韵律。
"成了！"墨呈狂喜的呼喊惊起檐上玄鸟。赵小小却望着车辙里碾碎的珍珠粉，突然想起史书记载——秦始皇陵中的机关马车，轴承间嵌着东海鲛人泪。
暮色中，阿姣死死抱住赵小小的腰肢，仿佛她推开的不是机关车，而是万丈深渊。墨家弟子们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看着素日端庄的监造夫人挣扎着要去摸滚烫的轴承。
"松手！本夫人又不是要跳渭河！"赵小小扯了扯被拽歪的衣襟，金丝绣的玄鸟纹在月光下抖出涟漪。阿姣这才惊觉自己竟把主子的深衣扯成了胡服样式，慌忙跪地整理。
墨呈憋着笑递过青铜矩尺："夫人要试的陡坡......"话音未落，就见赵小小将玉簪往嘴里一咬，素手翻飞间把裙裾全塞进犀角带里，露出半截藕荷色绸裤。
"阿姣来推。"她指尖点在木牛流马尾部，"就像推独轮车那样——"
宫墙阴影里突然传来闷笑。范雎用广袖掩住抽搐的嘴角，看着素来稳重的秦王孙政耳尖通红。嬴稷拄着鸠杖，玄色王袍被夜风掀起一角："这赵监造倒比寡人的战车还凶悍。"
斜坡上的试验很快变成闹剧。阿姣推着载满粟米的机关车，在青石板上划出蛇形轨迹。"左转！左转！"赵小小的呼喊混着木轮吱呀声，惊起栖在宫檐的夜枭。墨呈的白须被风吹成蓬草，徒劳地追着失控的机关车："闸！拉铜闸！"
"砰"的一声巨响，木牛流马撞上老槐树。阿姣瘫坐在散落的粟米堆里，发间还粘着两粒粟米。赵小小却抚掌大笑："妙极！墨公快看这车辙——"
"确实妙极。"苍老的声音惊得众人转身。
嬴稷用鸠杖拨开挡路的齿轮，玄鸟纹绶带扫过满地狼藉："能让寡人的尚衣令改行当车夫，赵监造当真是......"老秦王突然俯身，布满皱纹的手按在刹车轴上，"此处加个棘轮如何？"
赵小小瞳孔骤缩。系统面板在识海里炸开烟花：[制动系统补全度100%！]她望着嬴稷指尖的老茧，突然想起这位秦王年轻时也是墨家子弟。
"王圣明！"墨呈己扑到机关车前，"若是用青铜铸成犬牙状......"
范雎突然轻咳："王上，您方才说要宣的旨......"
嬴稷首起身，玄色广袖扫过木牛流马的车辕："即日起，擢升赵小小为将作少府，督造三百乘机关车。"他忽然转头看向小嬴政，"王孙以为如何？"
七岁孩童正用绢帕擦拭母亲沾满木屑的手，闻言抬眸："《商君书》有云，有功者显荣。"月光落在他腰间新佩的玄鸟玉珏上，映出与祖父如出一辙的锋芒。
赵小小望着满地零散的零件，忽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历史修正率99%]。夜风卷起破碎的帛书，隐约可见"灭韩"二字被车辙碾成齑粉。
寅时的露水还凝在青铜灯树间，嬴稷的鸠杖己敲响章台宫阶。老秦王望着鱼贯而入的朝臣，目光掠过最前排的赢柱——他那不成器的太子正盯着袖口金线发呆，浑然不知玄鸟屏风后藏着何等惊雷。
"诸卿可识此物？"嬴稷忽然击掌。宫门轰然洞开，三百乘木牛流马碾过朝阳驶入大殿，青铜齿轮咬合声惊起檐上玄鸟。赵小小垂首立于车阵之后，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范雎适时出列："此乃将作少府所造运粮车，妇人童子亦可驱驰。"他广袖轻扬，阿姣应声推车上前。木轮在青玉地砖划出浅痕，惊得老臣们冠冕上的珠串乱颤。
"荒唐！"太史令突然暴喝，"妇人执器，乃亡国之......"
"啪"的一声，嬴稷将简牍砸在青铜案上。断裂的竹片飞溅，恰巧划破太史令的朝服下摆。老秦王起身时，玄色王袍掠过赵小小低垂的眉眼："三十年前函谷关大捷，尔等可知军中粮草是谁筹措？"
死寂中，木牛流马的齿轮仍在转动。赵小小盯着车辕上自己设计的棘轮装置，忽然听见嬴稷冷笑："是宣太后带着三百农妇，推着独轮车送来的！"
赢柱的玉佩突然坠地。嬴稷的鸠杖点在他膝前三寸："太子觉得，妇人的手推不得战车？"
"父王明鉴......"赢柱伏地时，赵小小瞥见他后颈渗出的冷汗。这个未来只做了三天秦王的男人，此刻像极了木牛流马上松动的榫卯。
散朝时，嬴稷独留赵小小于高台。晨光将木牛流马的影子拉长，恍若当年六国合纵的军阵。老秦王忽然握住车闸："当说寻常女子可推，是骗寡人的吧？"
赵小小指尖抚过暗格："王圣明，其实只需七岁稚童的力气。"她按下机关，储粮仓弹开夹层，露出墨家最新研制的连弩图纸。
嬴稷大笑震落梁间积尘，忽然将成蟜塞进她怀中："今夜让这小崽子宿在章台宫。"他转身时玄鸟绶带扫过幼童的脸，"你教政儿读《商君书》，不如教寡人这个孙儿玩玩机关锁。"
暮色降临时，赵小小独坐工坊。系统面板泛着幽蓝的光：[历史修正率99.9%]。她着成蟜留下的虎头布偶，忽然听见瓦当碎裂声——墨呈捧着改良的制动轴立在月下，雪白须发沾满木屑。
"夫人，王今日摔了和氏璧。"老匠作声音发颤，"说要熔了给机关车镶轴承。"
赵小小倏然起身，裙裾带翻满地竹简。月光将"灭韩"、"破赵"的字样投在机关车上，恰与三百乘木牛流马的暗影重叠成九州疆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