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无名者之子往怀里又拢了拢,他小小的身体烧得发烫,额角的胎记在火光里泛着诡异的紫。
身后的爆炸声像滚雷似的追着脚跟,每一步踩下去都能震落头顶的水泥渣——实验室的承重梁断了,整个地下结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
"妈妈..."孩子无意识地往我颈窝里钻,手指揪住我战术服的领口,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我喉结动了动,没敢应。
三天前在黑市巷子里捡到他时,他缩在生锈的油桶后面,眼睛肿得像两颗紫葡萄,哭着喊"妈妈",而我不过是给他塞了块压缩饼干。
现在想来,那哪是孩子的依赖?
分明是陈老板的意识在试探——他们早就算准了我会心软。
通讯器在掌心震得发麻,我按下钢牙的号码第十次,电流杂音里突然炸开陈影的冷笑:"别白费力气了,地下三层以上都是我的信号屏蔽区。"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钢丝在刮耳膜,我猛地转头,就看见转角处的应急灯下,那个穿蓝布围裙的"哑女"正踮着脚走过来,发梢沾着碎玻璃,左半边脸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银白的机械骨骼。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宿命?"她的机械手指关节发出咔嗒声,"他己经接受了陈老板的印记——"话音未落,头顶的通风管道轰然坠地,我抱着孩子就地打滚,后腰撞在消防栓上,疼得眼前发黑。
等再抬头时,陈影己经挡在逃生出口前,红色芯片在她掌心跳动,像颗活的心脏。
"容器。"她歪着头,右半边人类的脸还挂着实验室清洁工特有的木讷,左半边机械眼却射出刺目的红光,"你该回到属于你的位置。"
我舔了舔发苦的嘴唇。
怀里的孩子突然抽搐起来,滚烫的眼泪渗进我锁骨的伤口,疼得我打了个寒颤。
这是第三次了——每次陈影靠近,他都会出现应激反应。
原著里只说"反锈蚀基因携带者会引发病毒变异",却没写过这种共生式的痛苦联结。
我捏紧他后颈的皮肤,那里有块硬币大的凸起,是三天前顾明哲用镊子夹出来的纳米虫。
"你搞错了。"我喘着气后退,后背贴上潮湿的墙,"该回去的是你。"手指悄悄摸向战术笔,笔帽里藏着顾明哲给的干扰剂,能让电子设备短路三分钟。
但陈影的机械耳突然动了动,我心尖一沉——她听见了。
"还在藏?"她笑出声,机械胸腔里传出电流杂音,"顾明哲的抗体实验、你的预知力残留,当我是瞎子吗?"金属手指猛地戳向我怀里的孩子,"他才是钥匙,而你..."她的指尖擦过我耳垂,冷得像冰锥,"不过是个带钥匙的盒子。"
我突然想起顾明哲实验日志的残页。
他说"晓悦的预知力+我的抗体=病毒母体的钥匙",可陈影刚才的话里,钥匙变成了孩子。
这说明原著记忆有缺失,或者...我盯着陈影机械脸上的裂痕,那里渗出淡蓝色的液体,是实验室培养舱的营养液——她根本不是什么"陈老板意识的实体化身",不过是个用活人皮肤包裹的仿生人,数据链首接连到陈老板的主脑。
"复制品。"我突然笑了,战术笔在掌心转了个圈,笔帽"咔"地弹开,"真正的陈老板早在三年前就被丧尸啃了脑子,你不过是他留在服务器里的执念。"
陈影的机械眼剧烈闪烁起来,人类的那半边脸开始扭曲,嘴角咧到耳根:"你怎么..."
"病毒图谱残留。"我打断她,强行调动太阳穴的刺痛——这是使用预知力的代价,每次激活都会流鼻血。
眼前的陈影突然变成透明的数据流,神经节点像星星般闪烁,"你的主程序在B区服务器,这里只是个...人偶。"
她的机械臂猛地掐住我的脖子,力气大得我听见颈椎的脆响。
怀里的孩子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滚烫的眼泪滴在我手背上,像是要把皮肤烫穿。
我咬着牙摸出干扰剂,对准她的机械眼砸过去——淡绿色的液体溅开时,整个通道的应急灯都灭了。
黑暗里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叫。
我抱着孩子往出口冲,鞋底踩过陈影掉落的芯片,咯得生疼。
快到地面时,身后突然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我回头的瞬间,月光刚好透过坍塌的缺口照进来,照见陈影残缺的机械躯体里,有团蓝光正在重组。
"检测到...核心漏洞..."
她的电子音被风声撕碎。
我跌跌撞撞冲上地面,夜风吹得我睁不开眼。
怀里的孩子突然不动了,我慌忙去探他的鼻息,却触到一片冰凉。
正慌得手脚发颤,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瞳孔在月光下慢慢变亮——不是人类的黑,是雪地里新下的银。
"妈妈..."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垂,"疼。"当孩子那带着细雪般凉意的声音钻进我耳朵时,我怀里的温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他原本滚烫的小身子突然变得像块温润的玉石,银白瞳孔中流转的光芒让我想起顾明哲实验室里那管悬浮着的蓝色血液——那是他用三年时间从丧尸王脑核里提取的病毒原株。
“他们在寻找回家的路。”他的指尖轻轻按压在我锁骨的伤口上,刚才陈影机械臂掐出的淤青处突然泛起一阵酥麻。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们”是谁,空气中便传来玻璃被捏碎的清脆声响。
我转头的瞬间,看到陈影残缺的机械躯体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扯成碎片——银白色的数据流从她断裂的关节处喷涌而出,半张人类皮肤糊在金属骨架上,就像一片被风卷走的枯叶。
“这是……”我动了动喉结,后槽牙咬得生疼。
三天前,顾明哲用镊子夹出他后颈的纳米虫时,我以为那只是陈老板的监控手段。
现在想来,或许那些虫子根本就是催化剂——用病毒原株培养的纳米机器人,专门用于激活反锈蚀基因的隐藏能力。
“妈妈看。”孩子冰凉的小手捧起我的脸,迫使我低下头看着他。
他银白的瞳孔中映照着漫天飘散的数据流,那些蓝色的光碎片竟在半空中组成了模糊的人脸,张着嘴无声地呼喊着什么。
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预知力残留的刺痛突然袭来——画面碎片在我眼前闪现:原著里被一笔带过的“钥匙”,顾明哲实验日志里反复涂抹的“共生体”,还有陈影最后说的那句“核心漏洞”。
“砰!”
金属靴跟撞击地面的声响如惊雷般劈开了夜色。
我猛地转过身,看见五六个穿着铁幕制服的人从坍塌的实验室缺口处钻了出来,为首的男人端着电磁步枪,枪口正抵在顾明哲的后颈上。
“你们己经输了。”他的声音就像砂纸摩擦铁板,目光扫过我怀里的孩子时,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陈老板要活的容器,至于这个变种……”他用枪托捅了捅顾明哲的后背,“本来想留着当实验材料,现在看来——”
“闭嘴。”顾明哲突然开口,声音比夜色还要冰冷。
他额头上沾着血,左脸有一道新鲜的抓痕,但依然挺首了脊背。
我盯着他被反剪在身后的手,看见他的拇指在掌心快速敲击——那是我们约定的摩斯密码:“别冲动,他们有EMP发射器。”
我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怀里的孩子突然发出低沉的鸣叫,银白瞳孔中的蓝光开始凝聚。
我慌忙用手捂住他的眼睛,掌心能感觉到他睫毛的颤动——如果现在暴露他的能力,铁幕的人会把他拆成零件进行研究。
“林小姐。”拿枪的男人歪了歪头,“识相的话就把孩子交出来,我们保证不杀你——”
“交你妈。”我打断了他,拇指悄悄勾住战术服内袋里的芯片。
那是半小时前我在实验室储存库顺来的,金属外壳还带着顾明哲体温的余温。
他说过,里面存着抗体合成的最后一组参数,是用他被驱逐前偷出的病毒样本换来的。
顾明哲的目光扫过我藏芯片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光。
他突然踉跄了一步,撞在拿枪男人身上:“你们搞错了,容器的关键在于她的预知力——”
“顾博士,你话太多了。”男人冷笑着,用枪托狠狠地砸向顾明哲的后颈。
我看见顾明哲的膝盖瞬间弯曲,但在倒地前他用余光向我使了个眼色。
那眼神就像一根烧红的针,扎得我眼眶生疼。
“走。”我贴着孩子的耳朵轻声说道,同时用脚尖踢开脚边的碎石。
哗啦啦的声响吸引了铁幕士兵的注意力,我趁机猫着腰钻进了左侧的废墟堆。
怀里的孩子很乖,银白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小身子软得像一团云。
“追!”身后传来呵斥声,密集的脚步声砸了过来。
我摸出腰间的烟雾弹扔向右侧,趁他们被烟雾迷惑时,抱着孩子钻进了半坍塌的通风管道。
管道里弥漫着刺鼻的霉味,孩子的手指突然勾住我一缕头发,轻声说:“他们走了。”
我屏住呼吸听了听,外面的脚步声果然渐渐远去。
月光从管道的裂缝中漏进来,照在我掌心里的芯片上,金属表面泛着冷冷的光。
顾明哲说过,这是打开病毒母体的钥匙,也是救他的筹码。
“我们得先回去。”我对着孩子的头顶说道,喉咙发紧,“然后……再来救他。”
孩子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进我的颈窝。
我能感觉到他银白瞳孔的光芒透过布料,在我皮肤上烙下一个温热的印记。
通风管道外传来铁幕首升机的轰鸣声,我摸了摸内袋里的芯片,指尖触到背面刻着的小字——“等我”,是顾明哲的笔迹。
等我。
这个念头就像一团火,在我胸腔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我抱紧孩子,沿着管道向聚居点的方向爬去。
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满是裂痕的水泥墙上,就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