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祝的银月冠裂开细纹,蓝血顺着眉心纹路淌入缘镜。镜面泛起涟漪,显现出百年前的苗寨:月光下的吊脚楼里,少女阿绣正在为情郎刺绣嫁衣。她手中的骨针蘸着心头血,在鲛绡上绣出并蒂莲。
"情蛊需以心血养,你却掺了巫王的尸油。"镜中的老巫婆狞笑着,枯手捏碎情蛊蝶,"这男人三日之内必会变心。"
画面陡然扭曲。新婚夜的合欢酒泼在喜服上,阿绣看着丈夫与亲妹在绣床缠绵。她撕开胸口的并蒂莲,千万根情丝破体而出,将负心人绣成栩栩如生的人皮傀儡。
"惊蛰是用她心头血养出的蛊人。"巫祝的活蛇突然口吐人言,"每当他靠近血亲,封印就会松动。"
茶室墙壁突然渗出粉色血液,甜腻的香气中混杂着尸臭。血绣娘的笑声从西面八方涌来,震得博古架上的瓷器纷纷炸裂:"齐郎,我们的合卺酒温了百年..."
无数情丝破墙而出,在我周身织成茧蛹。颜如玉斩断一根又一根丝线,嫁衣却被绣上越来越多的合欢纹。惊蛰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胸口的金线如活蛇游动:"堂哥,用我的血!"
他撕开缝合线,蛊虫般的金丝喷涌而出。雨幕中的虚空泛起涟漪,九层白骨绣楼在电闪雷鸣中显形。飞檐下悬挂的银铃,竟是用婴孩头骨制成。
梅雨时节的水汽在琉璃瓦上凝成珠帘。颜如玉斜倚在湘妃榻上,嫁衣下摆的合欢纹突然泛起涟漪。她腹中的胎动如同银针穿透锦缎,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夫君,他在看。"
我顺着她指尖望去,茶室里的情丝在雨中显现真容。李夫人腕间的红线泛着病态的紫,另一端缠在丈夫的肝脏位置;张老板的情丝是浑浊的灰,末端系着个腐烂的桃木娃娃。
血绣娘的绣像突然拆开腰间丝绦。金线在她指尖游走,在虚空中绣出婴孩襁褓。襁褓上的并蒂莲纹与颜如玉腹部胎记共鸣,发出玉石相击的脆响。
巫祝的银月冠簌簌作响,情花绽放的瞬间,我听见了胎儿的心跳——那声音像是绣针穿梭三百层绸缎。惊蛰突然捂住耳朵跪倒在地,他胸口的金线迸出青光:"他在哭!所有人都会听见!"
窗外骤雨忽停,整条街的情侣同时望向茶室方向。他们的瞳孔倒映着血色绣纹,口中不自觉地哼起苗疆摇篮曲。我触碰颜如玉腹部的刹那,无数情丝记忆涌入脑海:明朝新娘在花轿中咬断情丝,民国戏子用金线缝补破碎的心,现代白领将婚戒扔进蛊鼎...
"这是..."我指尖粘着晶莹的丝絮,"他在收集人间情劫?"
血绣娘的绣像突然转头,银饰面帘下的嘴角裂到耳根。她用绣线在地面绣出八个血字:
「情丝织网,众生为茧。」
惊蛰的情丝诊疗室挤满了人。二十八岁的白领女子手腕缠着靛蓝情丝,另一端竟连着地铁闸机;七旬老翁的情丝是浑浊的灰,在养老院的狸花猫尾巴上打了死结。
"这不是普通情劫。"巫祝的银月冠渗出露珠,滴在缘镜上显现惊人画面——整座城市上空交织着彩丝,最终汇聚到颜如玉腹部,"有人在借半绣胎织'众生网'。"
子夜巡查时,我发现血绣娘绣像的右手小指缺失。巫祝的活蛇钻入虚空,叼回半片染血的明代婚书。泛黄的宣纸上,并蒂莲纹正慢慢渗出血珠,与颜如玉腹部的胎记完美重合。
"万历年间,苗疆巫王用九百对怨侣炼就情丝蛊。"巫祝的指甲划过婚书,显现隐藏的朱砂符咒,"这婚书是最后一道封印。"
突然,茶室所有绣品无风自动。血绣娘的嫁衣绣像飘到颜如玉身后,用金线在她嫁衣下摆绣出巫王图腾——那是个用婴儿头骨串成的月亮。
惊蛰胸口的金线突然暴起,将婚书绞成碎片。在纸屑纷飞中,我瞥见巫王生辰八字:丁酉年七月十五,与半绣胎的预产期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