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学院的复古舞会海报贴满了校园每个角落，苏婷盯着宣传栏上烫金的字体己经发了十分钟呆。海报边缘画着留声机与玫瑰的图案，角落里还盖了个墨绿色的邮戳——"1950年代怀旧夜"。
"所以你真要去？"小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转着把活动扳手，"需要我教你基本舞步吗？"
"滚。"苏婷头也不回地竖起中指，"我找视频学过了。"
"真的假的？"小刀夸张地瞪大眼睛，"让我猜猜，是不是边看边用扳手当舞伴？"
苏婷踹向他的小腿，被灵活地躲开了。她确实偷偷练习过——在汽修社锁上门后，用机油桶当舞伴，结果不小心踢翻了三次。最后一次还把"小刀二号"的昆虫箱震了下来，吓得那只锹甲虫整整一天不肯进食。
舞会前夜，苏婷翻箱倒柜找出了件压箱底的白衬衫，袖口还别着对黄铜袖扣——是去年生日时姐姐送的。她站在宿舍全身镜前别扭地调整领口，镜子一角贴着林檬给她的那张唱片店名片，边缘己经起了毛边。
"见鬼..."她嘟囔着扯下领口的蝴蝶结，这己经是第三次尝试了。窗台上的留声机正播放着《Fly Me To The Moon》，沙哑的男声唱着"Fill my heart with song..."，苏婷突然想起林檬哼歌时微微上扬的嘴角。
舞会当晚，艺术学院的礼堂被改造成了复古邮局的样式。入口处挂着"1950"字样的铜牌，接待处的学姐们穿着墨绿色的制服，给每位入场者发张仿古邮票。
"可以写给未来的自己哦。"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学姐笑眯眯地解释，"我们会保管一年。"
苏婷在邮票背面草草写下"记得换机油"，抬头就看见林檬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她穿了条薄荷绿的连衣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荡漾，像被风吹皱的湖水。发间别着枚黄铜色的邮票发卡，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你来了。"林檬的眼睛亮了起来，伸手替苏婷整理歪掉的领结，"袖扣很漂亮。"
苏婷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随便翻出来的。"她僵硬地转移话题，"这地方...弄得跟真的邮局似的。"
确实，礼堂中央立着个巨大的复古邮筒，西周墙壁贴满了世界各地的邮票放大图。角落里甚至有台老式电报机，几个学生正围着它研究怎么发电报。
林檬拉着苏婷来到舞池边缘："先教你基本步？"
"我、我会一点。"苏婷嘴硬道，结果第一步就踩到了林檬的脚尖。
"没关系。"林檬轻笑，双手搭上苏婷的肩膀，"跟着我的节奏：后退，左移，旋转..."
渐渐地，苏婷找到了机械般的规律感。她把舞步想象成机车的操作流程——离合器是后退，油门是前进，转向要配合重心。当《蓝色多瑙河》响起时，她甚至能带着林檬转个简单的圈。
"学得真快。"林檬惊讶地眨眨眼。
苏婷得意地扬起下巴："比修变速箱简单多了。"
舞会中场有个特别的"邮筒时间"。大家把写好的明信片投进中央邮筒，一年后的今天会寄回本人。林檬递给苏婷一张印着机车图案的明信片："写给未来的自己？"
苏婷咬着笔杆思考良久，最终写下："希望'小刀二号'还活着。"然后鬼使神差地又加了句："希望还有人陪我跳舞。"
她偷瞄林檬的明信片，只看到开头一句"亲爱的未来..."就被发现了。林檬迅速把明信片捂在胸前，脸颊泛起淡淡的粉色："偷看别人的信犯法哦。"
"谁、谁偷看了！"苏婷强装镇定，"我是看那边的点心台！"
点心台确实令人移不开眼——做成邮票形状的马卡龙，墨绿色的翻糖蛋糕，还有黄铜托盘盛着的柠檬水。苏婷拿了杯饮料，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电报机台。一张电报纸飘落在地，她弯腰去捡，发现上面写满了摩斯密码。
"这是..."
"我们的秘密通讯。"林檬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晃动着个小巧的解码器，"要试试吗？"
接下来的半小时，他们窝在角落破译那些电码。苏婷惊讶地发现林檬对密码学颇有研究："你从哪学的这些？"
"祖父是邮递员。"林檬低头调整解码器，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小时候他常教我玩这种游戏。"
最终破译出的内容让苏婷呛到了柠檬水——"今晚的苏婷同学很帅气。"
舞会接近尾声时，DJ放起了《't Help Falling In Love》。林檬拉着苏婷回到舞池，这次她们跳得很近，近到苏婷能数清林檬睫毛的根数，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
"邮票..."苏婷突然注意到林檬发卡上的细节，"是真的古董？"
林檬点点头："祖父留给我的，1948年的航空邮票。"她轻轻取下发卡，别在苏婷的领口，"送给你。"
苏婷僵在原地，领口邮票的锯齿边缘轻轻蹭着下巴。埃尔维斯·普雷斯利正在唱"Wise men say only fools rush in..."，而她的心跳声大得恐怕整个舞池都能听见。
回程的机车上，林檬环抱着苏婷的腰，下巴搁在她肩头。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领口的邮票发卡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铜绿色。经过邮局时，苏婷突然刹住车。
"等我一下。"
她跑进24小时邮局，买了张最新发行的机车主题邮票，又借了胶水匆匆跑回来。在林檬疑惑的目光中，苏婷小心翼翼地把邮票贴在她手背上。
"临时借据。"苏婷的声音比发动机还轻，"换你祖父的宝贝。"
路灯下，林檬凝视着手背上的邮票，突然凑近在苏婷脸颊上轻轻一吻："利息收完了。"
机车再次启动时，留声机里正好放到那首《Dream A Little Dream Of Me》。苏婷透过后视镜，看见林檬正对着手背的邮票傻笑，而自己的嘴角也不知何时扬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