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咖啡厅的玻璃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室内的温暖与初冬的寒意在此交锋，形成一片朦胧的屏障。苏婷盯着面前那杯拉花己经快消散的拿铁，焦糖色的奶泡上漂浮着一片枫叶形状的肉桂粉，边缘正在慢慢融化。她用手指轻轻转动杯耳，陶瓷与木质桌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再发呆咖啡就凉透了。"小刀用搅拌棒敲了敲杯沿，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他面前摆着杯夸张的棉花糖热可可，顶端的奶油堆得像座小山，上面还插着两根巧克力棒做成的"登山杖"。桌面上散落着几张乐谱草稿，边缘沾上了几滴咖啡渍。
林檬捧着杯抹茶拿铁推门而入，带进一阵裹挟着雪花的寒风。她的发梢上还沾着几片细小的雪花，鼻尖冻得微微发红。"抱歉，文学社会议拖堂了。"她脱下驼色大衣，露出里面鹅黄色的高领毛衣，像一束阳光突然照进这个充满咖啡香的角落。围巾上还别着那枚苏婷送她的放大镜吊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正好，"苏婷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印着齿轮图案的金属小盒，"尝尝这个。"盒子里整齐排列着六块枫糖浆饼干，每块都做成黑胶唱片的形状，表面有着细密的螺旋纹路。
"你做的？"林檬拿起一块对着灯光细看，突然惊讶地睁大眼睛，"这纹路...是《秋日私语》的乐谱片段？"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饼干表面凹凸的纹路，仿佛能触摸到那些跳跃的音符。
"汽修社新买的激光雕刻机，"苏婷轻咳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着咖啡杯沿，"测试精度用的。小刀非说要刻点有挑战性的图案。"
小刀己经塞了满嘴饼干，碎屑沾在嘴角："借口！明明是为了..."话没说完就被苏婷用一块饼干精准地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抗议声。
咖啡馆的角落里放着台老式点唱机，红白相间的外壳上贴着各种乐队的贴纸。此刻它正播放着爵士版的《Autumn Leaves》，萨克斯风的声音慵懒地流淌在咖啡香气中。林檬突然眼睛一亮，放下咬了一口的饼干："下个月不是有冬季音乐会吗？我们组个乐队怎么样？"
"你负责唱歌，"小刀举手，差点打翻热可可，"我打架子鼓！上学期音乐课我可是全班第一！"
"那我..."苏婷皱眉，想象自己在舞台上手足无措的样子。
"改装乐器！"林檬和她异口同声，然后相视而笑。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一片雪花粘在玻璃上，慢慢融化成水滴滑落。
接下来的日子，汽修社变成了临时音乐工作室。苏婷用摩托车排气管改造了一支特雷门琴——这个没有琴弦的电子乐器通过感应手部位置来发声，音色空灵得像来自外太空。小刀贡献出所有锅碗瓢盆当打击乐，还不知从哪找来几个废弃的氧气瓶，敲起来声音浑厚得像定音鼓。林檬则带来把旧尤克里里，琴身上画满了星星和星座图案，西根琴弦被她换成了不同颜色的荧光线。
"还差个键盘手。"排练到第五天，林檬苦恼地翻着通讯录。他们改编的《秋日私语》需要钢琴伴奏，但音乐社的成员都被其他乐队抢光了。
咖啡馆老板——一位退休的音乐老师，学生们都叫他"老查理"——无意中听到他们在地下室的排练，被特雷门琴的独特音色吸引。"用排气管做感应器？天才！"他花白的胡子激动地来，主动提供了咖啡馆地下室那台闲置的老钢琴。"音准有点问题，"他狡黠地眨眨眼，"但我想难不倒我们的机械天才。"
那台立式钢琴确实年久失修，琴键有几个己经塌陷，音准偏差得能唱出另一首歌。苏婷花了整整两天时间调音，手指被琴弦勒出几道红痕。当最后一个音符被校准，她弹奏的第一个和弦完美响起时，林檬情不自禁地拥抱了她。那个拥抱短暂得像蜻蜓点水，却让苏婷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调音锤差点砸到自己的拇指。
音乐会当晚，学校礼堂座无虚席。舞台两侧的圣诞彩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梦似幻。三人组的"废铁乐队"排在第六个出场，这个由学生会随机抽签决定的顺序意外地很好——既不会太早让观众还没进入状态，也不会太晚让人失去耐心。
当深红色的幕布缓缓拉开时，观众们看到的是这样一幕奇幻场景：小刀坐在由机油桶、锅盖和氧气瓶组成的架子鼓后面，头上绑着"必胜"字样的头带；林檬站在中央，尤克里里上缠着的荧光带在黑暗中发出柔和的绿光；苏婷则守在那台改装过的特雷门琴旁，摩托车排气管在舞台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像一件未来主义的雕塑。
他们演奏的是改编版的《秋日私语》，林檬清澈的嗓音配上特雷门琴的电子音效，竟有种奇妙的和谐。当唱到"落叶纷飞"的歌词时，苏婷按下藏在袖口的开关，排气管口突然喷出数十片金黄的银杏叶——那是她用激光切割的金属薄片，表面涂了荧光涂料——在聚光灯下翩翩起舞，如同被施了魔法的秋日精灵。
掌声几乎掀翻屋顶。有几个音乐社的学生甚至站起来吹口哨。下台时，林檬悄悄勾住苏婷的小指，她的掌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明年春天，我们开个专场吧？就叫做...《机械与诗》。"
后台的走廊灯光昏暗，咖啡的香气不知怎么飘到了这里，混合着林檬头发上淡淡的桃子洗发水味道。苏婷点点头，感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胸口膨胀，像是被注入了过多的焦糖糖浆。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玻璃上的水雾凝结成水滴缓缓滑落，像是一首无声的冬季恋歌，又像是一个关于春天的秘密约定。
